所有人都在看他們,哪怕是已經三三兩兩進入舞池的青年男女們,也自動地將最醒目的位置讓給他們,並投給他們最崇拜的目光。
「那位是誰?」好些國棉一廠的女同志都在私下打聽。
戴學忠們又自豪又羨慕:「那是我們老大,叫豐峻!」
「他穿得好時髦啊,比街上的喇叭褲還要時髦,像外國電影裡的紳士。」
「我們老大就是紳士,最厲害的那種。」
「他是做什麼的?」
「鍋爐房的。」
「啊?」國棉一廠的女同志們都傻眼了。打死她們也不相信,這個外國電影裡才會出現的、明星一般的人物,會是個燒鍋爐的。
「那他鍋爐燒得一定很好吧?」女同志不甘心,一定要再給他貼點金。
「那當然,好多儀表只有我們老大會修。我們老大以前在幹部可是特種兵!」
哇,星星眼!
這年頭的姑娘最愛軍人了。特種兵,那可是軍人中堪比飛行員的存在,甚至比飛行員還要更神秘一些。
也沒人深思為什麼特種兵會去燒鍋爐,所有女同志此刻心裡都只有一個念頭:他會來請我跳舞嗎?
顯然不會,豐峻只顧跟何如月說話。
「家裡有人找,所以來晚了些。」豐峻解釋。
「真希望你來得再晚些,你看所有女同志都在看你。」何如月嘟囔。
這是在吃醋嗎?
豐峻居然覺得自己很享受。
幾曾何時,他覺得吃醋這種心理,堪稱「人類最無聊情緒」之一。但現在,他居然因為何如月吃醋,感到暗喜。
豐峻低聲道:「那不行。我再來晚些,你就跟別人跳個不停了。」
何如月心中一動,想到自己被他騙去的那個吻。
趕緊解釋:「孫書記跟對方團委書記領跳,我就跟國棉一廠的王同志跳了。我不管,我已經認罰過了,不認帳了啊。」
豐峻忍不住笑起來,低頭望向何如月:「放心吧,我沒那么小器。不會吃你社交的醋。」
「好你個豐峻!」何如月笑罵,「裝得那麼在意,原來是占我便宜呢。」
話音未落,豐峻已經感覺到了何如月的魔爪,狠狠地掐住了豐峻的肩膀。何如月很用力,可惜,對豐峻來說只是撓痒痒。
「報復心真強。你個記仇小魔女。」
豐峻在她耳邊輕輕地說著,那語氣,實在寵溺,聽得何如月小心臟砰砰直跳,只想牽著他的手,跑出禮堂,躲到夜色里說話去。
有人看出了端倪。
幾位國棉一廠的女同志,此輪輪空,沒有進舞池跳舞,正交頭接耳。
「你想不想跟那位男同志跳舞?」
「想啊,可是人家會來邀請我們嗎?」
「剛剛不就有女同志主動邀請費同志嗎?咱們也可以大膽些,現在都新時代了,誰說女同志就不能主動了?」
「說得也是。那下一曲,咱們誰先去?」
費宜年微微一笑,轉向身邊的幾位:「勸你們別白費功夫。」
「費同志什麼意思?」
費宜年向舞池中間抬了抬下巴:「沒看出來這二位心有靈犀嗎?」
幾位女職工呆住了。
果然,好看的人都早早被搶走了啊。
費宜年卻是一眼就看出來了。他是過來人,知道豐峻那樣的眼神意味著什麼。
他不奇怪舞池裡的這一對男女會相互吸引,他只奇怪,吳柴廠居然如此臥虎藏龍。費宜年是見過世面的,他一眼就看出豐峻絕不是一名普通的青工。
就算是大家社團里最優秀的舞蹈老師,也不見得有這個青工跳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