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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3 / 5)

《红杏出墙》29(1)

一种新的变化发生了。泰蕾斯被恐惧推到了极端,她不知道哪儿能找到一个寄托,于是便当着洛朗的面,为卡米耶的亡灵嚎啕大哭起来。

她突然感到疲软无力,过分紧张的神经被拉断了,残酷和粗暴的本性终于变软了。在新婚的最初日子里,她已有了温柔的情感。感情就像一股必然的、不可避免的反冲力似的重新弹回她的体内。许多个月来,少妇的神经高度紧张,竭尽全力抵抗卡米耶的幻象,她一直在暗暗愤怒,和自己的痛苦搏斗,想以存在的整个意志治愈这些痛苦。终于,她心力交瘁,屈服了,并且认输了,她重新变成了女人或小女孩子,不再狂热地同恐惧进行对抗。于是,她的怜悯与悔疚之心顿生,终日泪水涟涟,希望在忏悔中求得宽慰。她想在身心的薄弱处寻找出路,心想溺死者既然不对她的愤怒让步,或许会怜悯她的悲泣吧。她是出于心计才懊悔的,她对自己说,这一定是使卡米耶满足和平息的最好方法。泰蕾斯像有些信女想欺骗上帝一样,想用嘴唇的祈祷和忏悔的谦恭态度求得宽恕。她也显得很谦恭,捶打自己的胸口,想寻找懊悔的词句,而她的内心,除了恐惧和卑怯之外,其实再没有别的什么。再则,她自暴自弃,自觉软弱和衰颓,不加抵抗地让自己堕入痛苦时,肉体上也能感到轻松一些。

她用她的流泪和失望困扰拉甘太太。拉甘太太成了她日常的需要,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成了泰蕾斯向上帝祈祷的跪凳和器物。在她面前,泰蕾斯可以无所畏惧地承认自己的过失,并恳求她的宽恕。一旦她感到需借痛哭和呜咽来消愁的时候,她便跪在病人面前叫喊、悲哀,一个人玩着减轻她痛苦,激起她疲倦的忏悔把戏。

“我是无耻的人,”她抽抽噎噎地说,“我不配得到宽恕。我欺骗了您,我把您的儿子推到了绝路。您永远也不会饶恕我……然而,若您看见我的内心有多么悔恨交加、痛心疾首的话,您也许会大发慈悲的……哦!不,请别怜悯我。我情愿在耻辱和痛苦的折磨中,死在您的脚下。”

她一连几小时地这样自言自语,从绝望到希望,有时谴责自己,有时又宽恕自己。她说话的声调就像个多病的小姑娘,时而激奋,时而悲伤,顺着她脑中不断闪过的屈辱、自负、后悔、反叛等种种想法,她或者全身扑在地板上,或者直起身子,有时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跪在拉甘太太面前,而简直是在梦中继续她的独白。待她借自己的话语解过烦闷之后,便神情呆板地站起来,蹒跚着下楼到店堂里去。她心里平静多了,再也不用担心会在女顾客面前像发神经似的痛哭流涕了。她若又需要忏悔的话,便慌忙上楼来,跪在拉甘太太面前。这同样的把戏每天总要重演十次以上。

泰蕾斯从没想过她的眼泪和断断续续的忏悔会给她的姑母带来多么巨大的痛苦。事实是,倘若有人想发明一种酷刑来折磨拉甘太太的话,那么可肯定说,也一定找不出比她的侄女所玩弄的把戏更为可怕的刑罚了。她猜得出泰蕾斯在倾诉痛苦时所隐藏着的自私动机。泰蕾斯总是时时刻刻强迫她去听那没完没了的独白,翻来覆去地对她说谋杀卡米耶的经过,她听了真是痛苦万分。她不能宽恕,她只有一个坚定不移的想法,就是复仇,她的无能使复仇的想法更加强烈。她必须整天地听着宽恕的恳求、谦恭和怯懦的祈祷。她很想回答。对她侄女的有些话语,她真想狠狠地回敬几句,但她不得不沉默,只得让泰蕾斯为自己的罪行辩解,而一次也不能打断她。她既不能叫喊,又不能塞起耳朵,她的内心承受着难以形容的磨难。少妇的话语,一句又一句,像激怒的歌声凄惨而徐缓地灌人她的精神。她相信杀人者是带着魔鬼的残忍想法,要她忍受这种酷刑。她唯一自卫的方法就是当她侄女跪在她面前时就合上眼睛,这样她即使能听到她的声音,但可以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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