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能有的只是,梦路半途的涓涓温暖,和梦醒以后的淡淡遗香。
掐指算算,不曾想,我竟有好些天没能见到他了。
然而团团每日午后都会来抚琴给我听。
有时,他会采来束清丽野花,有时,他会带来些可口水果,有时,他会捎来盒精美点心……
我直觉,他在歉疚,为之前的不欢而散。
很别扭。他是我最亲的人,完全用不着这样。
可是我不懂得表达。对于亲情一物,我最是手足无措。
唯有放任。
而且,我们已不再拥抱。
我决定,以后喊他弘历。
思量间,我捧起一只白鸽,放飞。
瞬而,它成了一个小点,逝入天际。
养大了,就当放手,不是吗?
“琴姨。”身后传来一声唤,是个圆润澄澈的男声。
是个少年,书卷味很浓,有着和胤禛一样长长的睫毛,在幽瞳里落下憧憧阴影,迎着晨霏,迷离蛊惑。
于是我知道了,他是弘时。
同在一个大院里住了那么多年,今天才是我第二次见到他。
岁月,对人的改变,着实不可思议。
他慢慢走过来,谙熟地拉开鸽笼栓子,掏出一只,高高捧起,撒手放飞。
我退后两步,看鸟翅扑腾,看他把它们一只只放走。
“多谢琴姨这些日子来费心照顾这些小家伙。”他凝望蓝天,若自言自语。
原来这些鸽子是他养下的,我不过是事有巧合,无意中捡到了他人的东西。
“你客气了,我只是也很喜欢它们而已。”我回道。
听见我的回答,他脸上露出抹似笑非笑,一闪而过。
我心中一个咯噔,天家的孩子果真都深不可测。
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为我的孩子担心。
他送我回去,临了,留下一句话,“得空可否陪我额娘坐坐?她很期盼能见见您。”
我有些愕然,却也只能点头。
从来不爱见杂人,尤其不愿见胤禛的其他妻室,于是自从江南那年回来,我便一直把自己藏得很好。当然,其中也有胤禛的宠溺和包容。
那么现在,还要接着躲吗?
午后,弘历又过来了。
我挥挥手,叫他不要弹琴,陪我下盘棋。
目前为止,我共与四人下过棋,子青,胤禛,沿年,十四。
他是第五个。
子青求胜心切,紧紧追赶。
胤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沿年视若人生,子子留余。
十四别有追求,每每出奇。
弘历的国学都是沿年给打的底,棋也不例外。
可是,我所见到的却是沿年的棋局,胤禛的棋路,子青的棋势,十四的棋招。
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竟然每一把都是和棋。
看来,这孩子,无需我担心。
第二日拂晓,我感觉到身侧微动,乍然醒转。
昏暗中,我为他穿衣,末了,在腰间系上一个荷包。
他撩起来看。
绣的是并蒂墨莲。
他略一思悟,迅即展颜。
用的线是拾的发丝,这不难猜。
只是,我想,他不会知道,这是双面绣,内里绣的是我的英文名和他的满文名。
扭曲的字符纠缠在一起,像花藤茎蔓,难解难分。
包裹的是我的爱情,我的私心,我的秘密。
你是我的男人。
我是你的女人。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