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好像都是會內耗的。
因為過於追求完美而內耗,因為在意別人的看法而內耗,因為後悔做過的選擇而內耗。
誰都知道內耗沒有必要,但它就像長在指甲邊的倒刺,沒有人可以忍住不去拔。
喬清許自己也知道他正在進行精神內耗。
陶國勇通過他受賄的事已經成了定局,他沒法改變結果,唯一能讓自己舒坦的方法就是把這事放下。
就像姬文川那樣,直接讓這事翻篇。
但喬清許心裡還是不舒服。
不單單是針對有人在他面前受賄這事,還有被利用和被隱瞞,種種因素加起來,讓他實在很難就這麼過去。
「老闆。」張慧琴敲了敲辦公室門,晃了晃手裡的報表,「今年春拍的成交記錄都匯總在這裡了。」
「好。」喬清許從無盡的內耗中抽離出來,「放這裡吧。」
「咱們拍賣行,」張慧琴走到辦公桌前,欲言又止地問,「沒出什麼事吧?」
「出事?」喬清許一時覺得奇怪,拿起報表翻了翻,「出什麼事?」
「前幾天陶國勇的畫拍出去之後,你就一直是這幅狀態。」張慧琴說,「他的事不會牽連到我們了吧?」
「沒有。」喬清許呼出一口氣,放下了報表,「別多想。」
張慧琴仍舊站在辦公桌前沒離開,一副還有話說的模樣。
喬清許問:「還有什麼事嗎?」
「你最近狀態很不對。」張慧琴環抱起雙手,倚著沙發椅背說,「是有什麼心事嗎?」
喬清許確實有心事,但很難對外人提起。
他沒有接話,張慧琴乾脆換上輕鬆的語氣,調侃道:「當老闆的都這樣,員工可沒法好好工作啊。」
陶國勇的事在喬清許心裡梗了好幾天,只靠他自己的確很難消解。
既然張慧琴已經把氛圍鋪墊到位,喬清許便還是抿了抿嘴唇,開口道:「你怎麼看陶國勇這事?」
「我肯定是持反對意見的。」張慧琴收起調侃,嚴肅了幾分,「我也不希望他以後來我們拍賣行。」
「嗯。」喬清許說,「我也打算這樣做。」
「看你這麼發愁,」張慧琴問,「是不方便拒絕他嗎?」
「不。」喬清許搖了搖頭,「我會跟他說清楚,這種事下不為例。」
張慧琴面露不解:「那你還糾結什麼?」
「很多。」喬清許緩緩倒在辦公椅上,看著天花板嘆了一口氣,「我沒有預見這件事的發生,是我的失職。但就算預見了,我也很難處理,最後結果可能還是像現在這樣。」
「原來如此。」張慧琴點了點頭,「你心裡過不去是嗎?」
「是。」喬清許說,「有一種很無力的感覺。」
「你讓我們把他的畫拍下來,應該是跟他有人情往來吧?」張慧琴說,「你現在當了老闆,很多事確實是身不由己。」
「我知道。」喬清許重新坐直身子,「我過不去的點在於,他利用我做違法的事,我卻沒有採取任何措施——下不為例都是後話了——就這樣讓這事過去的話,是不是證明我的底線降低了?」
張慧琴摸著下巴,思索著說:「這很難說清。」
「我不確定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喬清許說,「好像要適應這個社會,這確實是一件好事。但是……」
「哎,小喬,你想太多了。」張慧琴也不叫喬清許老闆了,拿出過來人的態度說,「你這是庸人自擾。」
「或許吧。」喬清許說,「但就是總忍不住去想。」
「在我看來,底線並不是一條直線,是一條波浪線。有的地方適當放低標準不是什麼壞事,至少能讓你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