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醒來時,感冒造成的頭疼讓喬薇覺得有些恍惚,她開始懷疑昨天晚上在露台上的事只是一個混亂的夢。直到她洗漱時,通過鏡子看見自己頸脖上那個鮮明到曖昧的草莓印。
好的,草莓印是真的,慕私年也是真的。
喬薇費盡心力,搭了這麼大一個戲台子,可慕私年到最後還是沒有告訴她,他究竟想做什麼。喬薇知道,慕私年那濃霧般的眼裡一定是藏著什麼東西,可她就是看不透。
喬薇現在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慕私年並沒有打算威脅她,他也不打算把他們之間發生的事告訴給陸晚山。
喬薇也鬧不清自己現在應該是放心,還是應該更擔心,重感冒引起的昏昏欲睡也讓她沒空再去思考。
喬薇剛走進辦公室,秋秋便告訴了她一個消息:「王金龍已經拔掉了呼吸機,人已經去了。那老太太還是堅決不同意捐獻器官,王金龍的老婆覺得對不住我們,臨走時過來說了抱歉。」
喬薇看見自己桌上放著一大包棗子,是塑膠袋裝著的,沒有任何的包裝,但棗子艷紅,顆粒大而飽滿,光是看著便能覺出醇厚和甘甜。
喬薇好奇:「這是王金龍的老婆送來的嗎?」
秋秋看了眼,道:「哦,是那老太太給你的。這老太太真是好玩,給你提了這麼大一袋棗子,擺在你桌上,隨後不知道入神地想著什麼。我問她,是不是要跟你留什麼言?她搖搖頭,說自己一句話都不想跟你說,也不想再見到你。我就奇怪了,她要是對你這麼生氣,幹嘛要給你棗子?」
秋秋覺得奇怪,但喬薇卻有那麼一點能夠理解。
她懂得了老太太通過這棗子給她帶的話——「我知道你沒錯,全是老天爺的錯。可是我沒辦法面對你,我沒辦法跟你好好說話。姑娘,咱們之間就這樣吧。我不原諒老天,而你呢,算了,原不原諒我,都隨你吧。」
老太太落在棗子裡的話,也是大部分潛在捐獻者家屬想要給器官協調員們說的話。
命運,老天,生死都太飄渺了,他們抓不住。他們唯一能抓住的,便是面前的活人。
他們知道這些協調員們沒有錯,可他們就是沒有辦法面對,悲傷讓他們失控,死亡讓他們脫離理智,他們也許知道自己憤怒的對象錯了,可是沒有辦法,也只能這樣了。
就像是看著躺在病床上,再也不可能醒來的親人,他們心裡默默地告訴自己——沒有辦法,也只能這樣了。
秋秋消息靈通:「聽說昨天晚上,你被那老太太潑了中藥?回家沒哭鼻子吧?」
喬薇搖頭:「哭鼻子幹嘛?浪費紙。」
秋秋「嘖嘖」兩聲:「話說我們這些同事中,就你一個人沒哭過了,咱們領導還說,得向你學習,夠堅強。」
說來也慚愧,在當上器官捐獻協調員的這半年裡,喬薇還沒有協調成功過一例。面對喬薇的協調,有的家屬脾氣比較好,會委婉地說,自己回去考慮考慮,之後便沒有了下文。而有的家屬因為悲傷過度,會當場對她進行痛罵指責。
其他的同事都分批安慰喬薇,說器官捐獻能勸說成功的例子很少,他們也是工作了大半年或者一年之後,才開始有了成功協調的案例。
開始時,大家都害怕這個小姑娘哭鼻子。可幹了這麼久,即使遇到再難耐的責罵,喬薇倒是從來都沒有紅過眼睛。所以到現在,幾個同事開始暗地裡下注,賭喬薇什麼時候會哭。
這賭約並沒有什麼惡意,畢竟幹這一行,委屈太大了,大家背地裡都哭過。
第12章 薔薇 沒辦法,我就是愛陸晚山。
喬薇自然也知道他們的賭約,可知道之後,也只是一笑而過。
甚至於她還參與了賭約當中,她賭的是自己永遠不會因為工作而哭。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