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恐怕还不等未来赚到了钱,这些蚕农已经饿死了。”吴易并不因此而放弃:“而且日后赚到了钱,又如何能保证惠及这些农民呢?”
在吴易看来,这本来就是与民争利的事,一旦真的获利,只会敲骨吸髓,哪里还可能顾虑那些农民死活?他不知道英国的“羊吃人”,但是大明的“蚕吃人”却是就要发生在眼前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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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九 头发不梳一月忙(5)
吴易见过破产农民的悲惨下场。
甲申国变那年,他从北京回苏州老家。江北也就不说了,简直是人间炼狱。即便进了他自幼熟悉的吴江地界,仍旧有人横死街头。坐着充满童年回忆的小摇船上,吴易亲眼看着船夫麻木地用浆拨开水面上大大小小的尸体。
“又不是灾年,哪能死这么多人?”吴易回想起来仍旧有些面皮发麻。
“欠了债,地没了,老婆孩子卖了,生计断了,不跳河还能怎地?”船老大对这位进士老爷没有太过尊重和敬畏,因为他觉得自己也很快要成为这河里的一员了。今年北面遭兵,南面这些大户就格外凶狠,半点情面不肯卖。好多底子厚的人家都熬不过去,举家自尽了。
“镇上卖糖的陈家,也是底子厚的,他家卖的是糖呀!前日我路过他家门口,见上着板,围了好多人在那里叫骂。原来是老板欠的债还不上,人家欠他的又收不回来,索性买了砒霜拌在糖水里,一家大小六口人全都死了。
“门口叫骂的都是在他柜上存了钱的,贪那几分利息,如今看来回家也怕有人要上吊呢。”船老大低声讲述着镇上的新闻,听得吴易格外揪心。
吴易并不知道自己家里也有外债,也收着高利贷,同样有人因为还不上钱而给地卖身。这些都是庄头的事,虽然他是进士,但家中财计都掌握在父母手中,他只需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同情怜悯就行了。
从国变至今。江南的情形一日日糟糕起来。最初只是这些小民小户破产,后来就算是城中殷实人家也免不得家破人亡。那些大户人家逼债的时候多了一个说辞:“目今皇爷在北面打仗,哪里不要钱用?乘着现在大军没有过来,自己先把钱送过去,打完仗还能过好日子。若是大军逃到江南来了,就是连片瓦都不给你们留下。”
道理是如此说的,皇太子只要不过江,江南富家就觉得天下还有希望,勒紧裤腰带也要将粮税送过去。当然,现在皇太子还是过江了。而且一路从南京杀到浙江。连与朱家一起打天下的勋戚都遭了灭门之祸,真个是人心惶惶。
也不知道寻常百姓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
吴易说到动情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流。等他将这些年来所见所闻的民间疾苦通通倒完,心中却像是卸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时舒畅。他抹了一把泪。躬身道:“臣失仪之罪当罚。然臣一片肺腑,实在是不吐不快。”
“很好。”朱慈烺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就连跟随他多年的内侍都不能从中品味出任何皇太子的态度。很多时候。皇太子就像是个七八十岁的积年老宦,根本不让人摸清他的深浅。
朱慈烺站起身,再次肯定道:“很好。”所有人都犹疑地抬头望着他,想知道这“好”从何来。
“我南下以来,哭穷喊苦的不止一个,但我从来没当过真。”朱慈烺走到吴易面前,道:“我信你。”
吴易愕然地看着皇太子,思索着自己缘何能够得到如此巨大的青睐。
“因为国家若不是糜烂到了根底,也就不会发生国变这等事了。”朱慈烺拍了拍这位年轻进士的肩膀道:“而国家糜烂,肯定是官员们从中大肆饕餮,损公肥私,这是千年铁律,根本不用想就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