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尖起耳朵都难以听见的声音响起,“……不要。”
郁美慌乱地瞪了他一眼。一直低着头的小驰慢慢抬起头来,微微提高音量说道:“虽然我昨晚的确那样说了……但我想想,还是不要。”
郁美伸出手,轻轻握住小驰放在餐桌上的手:“怎么啦?昨晚不是还跟我说会笑着欢迎新妈妈吗?”
小驰突然把自己的小手从外婆的手下面抽了出来,看着耕平。虽然双眼没有噙着泪水,但那份明亮的悲伤却一览无余:“因为那样的话,老妈就太可怜了。”
这孩子的眼睛原来如此澄透啊,声音也无比清澈:“老爸有新女人了的话,老妈就太可怜了。我不要。”
耕平和郁美无言以对,稍许沉默后只得各自继续吃各自的早餐。快吃完时郁美柔声说道:“小驰,你的想法我理解,过一阵我们再讨论这个话题吧。”
小驰沉默着,微微点了点头。耕平勉强自己兴奋地说道:“小驰,今天还是游泳训练吧。好好游,要晒得黑黝黝地回来喔!”
小驰瞥了父亲一眼,静静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评审会结束后的第一天,耕平又重新回到了小说家的普通生活中。文学奖的压力不再,无需期待些什么的感觉不能不说对精神健康十分有益。写写散文,看看资料,构思构思新作,这些一如往常的工作令人倍感愉悦。
虽然无缘大奖,但入围已经让耕平倍受鼓舞。身为作家的他一直以来都是初版后再无加印,即使新作频出读者也毫无反响,多次陷入责编一个个减少的预警状态,可即便如此,直本奖并没有将他拒之门外。
第二个星期,耕平收到了《文化秋冬》的秋季新书《父与子》的校样。这是一本他自己感觉不出任何变化而责编却说是决胜之作的小说,也是他凭借初次入围大获关注后出版的第一本小说。他虽知道编辑的言下之意,但却不知何以为答。书既然已经写完,便无法再下大气力。
这本在《all秋冬》上从去年一直连载到今年夏天的小说,耕平自觉没有决胜不决胜的压力。书中以幽默的笔调讲述了一个从事自由写作职业的父亲和上小学的儿子相依为命的故事,与文学奖所要求的宏大厚重相去甚远。如果一定要说决胜之作,或许是将要在英俊馆的《小说北斗》上连载的长篇恋爱小说。呕心沥血不说,至少也花了不少心思,可以算是自己入行以来最引以自豪的恋爱小说。若能再次入围,一定也是因为它。耕平修改《父与子》校稿的红笔,在纸上游走得格外轻快。
07
暑假,是青田耕平的死穴。每年临近七月末,他便愁闷不已。因为必须终日面对已上小学五年级的儿子小驰。工作地点设在自家书房的他,不像每周连休两天的公司职员一样有固定的休息日,如果截稿日期紧迫,他就必须放下日常生活中的一切琐事坐在书桌前赶稿。
但是暑假,无论截稿日期多么紧迫,也必须让孩子的生活起居有条不紊。小学生旺盛的食欲容不得半刻耽搁。按时做好早餐,出去外面吃午餐,晚上还得好好做一顿晚餐。把碗筷放进洗碗机之后,还有一筐小驰每天去参加游泳训练汗湿的衣服等着他放进洗衣机,另外家里的大扫除也想尽量一周做两次……
耕平有时都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个小说家,还是小驰的妈妈。像评审会后那样痛快畅饮的夜晚,仅是偶尔在重大活动时才有机会。每一天就在穿梭于神乐坂坡上和坡下之间极平静地流逝而去。在提着购物袋往回走的路上看到自己的书摆在书店的店头,他竟会忍不住吃惊不已。与作家华丽的创作生活完全无缘的一天,每一天。
自从评审会的第二天早晨小驰说不要新妈妈之后,耕平便谨慎地回避着这个话题。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每餐坐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的两父子之间,也有不可触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