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对方是家里厨房打下手的刘班。
刘班一见果然是彩莲,顿时发着怔道:“真是莲姑娘……你不是跟着太太小姐到马场去了么?怎么一大早,一个人在这里哭泣?”
彩莲抽搐着说道:“你知道……个屁呀!”
刘班点着头道:“我是不知道,来吧,快上来吧!是要回去不是呀?”
彩莲哭得直喘气,一跨上车辕,和刘班并排坐在前座上。
刘班一面策着拉车的骡子,一面打量着彩莲,想问又不敢问。
远远看见家门在望,彩莲的眼泪更像是落了串儿的珍珠,纷纷滚落下来。
刘班心里面直犯嘀咕,只是他知道彩莲这个丫头在府里是出了名的嘴狠,别是马屁没拍上找一顿骂挨可是划不来。
彩莲哭了一阵子,又找出大花手绢擦着鼻子。
骡车来到了侧门口,刘班甩了一声大响鞭,里面的小厮就把门开了。
彩莲不待骡车驰进去,就先由座儿上跳下来,快步往家里面就跑。
她一口气跑到了上房,遇见了护院师傅之一的汪大海。
汪大海正在花架子上面练功夫,看见她就停住手,挺新鲜地道:“那不是彩莲么?
什么时候回来啦?”
彩莲道:“老爷呢?”
汪大海道:“在席棚里——”
凡是谭家的人,都知道谭老太爷每天早晚都要去一次席棚,在里面练功夫,他练功夫的时候从没有人敢去搅他,连看也不敢去看一下。
好像几年前,有一次老爷子在练功的时候,有个叫了培顺的听差的,在门外偷偷地看,被谭老爷子忽然发现了,隔空赏了他一掌。
传说那个叫丁培顺的听差的,当场就吐血差一点死了,后来在床上躺了半年,可就辞职不干了。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以后,家里的人都引以为大戒,再也不敢偷看老爷子练功夫了。
彩莲一口气跑到了后院。
她一面跑,一面淌着泪。
席棚的两扇门掩着,门框上插着一盏灯,谭雁翎练功夫,是练三五更,门上插着灯笼表示他人在里面。
彩莲人还没跑到,席棚的门忽然敞开来,谭老爷子穿着一套短衣裤,当门站立着,乍见彩莲,似乎一惊。
彩莲嘴里叫着:“老爷,老爷!”
脚下一跄,差一点摔倒在地。
谭雁翎陡地向前一迈腿,“嗖”一声已落到了她面前。
彩莲身子一跄,差一点撞在了老爷子身上。
谭雁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子道:“你怎么回来了?”
彩莲眼泪涟涟地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说着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谭雁翎陡地一呆,重重地抓住她的手,道:“别哭,快说!太太呢!”
彩莲泣不成声地道:“太太小姐都被人抓走了!”
谭雁翎霍地一怔,大惊失色道:“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彩莲抽搐着道:“马场被火烧了……牲口全跑光了……”
谭雁翎铁青着脸道:“徐师傅,乔师傅……他们呢?”
“都死了……”
“呀……”
“全都死了……一个活的都没……剩下,只有太太小姐……还有我!”
谭雁翎身子晃了一下,差一点倒了下来——
他倒抽着气,讷讷地道:“是什么人下的手?”
彩莲道:“好些个人……我也不认识,为首的是四个老头。”
一听到这里,谭雁翎顿时就呆住了!
他那张脸青中透紫,全身也起了一阵子哆嗦。
默默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