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能,此人贸然出现,外面却一点声息没有,这决不是区区一人可以做到的!太可怕了,此处隐秘如果暴露,转眼就是天翻地覆,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饶是他半生沉浸宫廷,面对过无数生死危机,掩在袖中的手都不免微微发抖。
那人抢了孩子也不走,停在室中,伸出长长的手指微微拨开包裹着婴儿的锦被低头去看,边打量还边有些不满地嘀咕道:“这便是我那孙儿吗?怎么皱巴巴的小耗子似的,我们太平出生时可是圆滚滚粉团儿一般,好看得紧。”
闻听得此言,景帝摇头苦笑,他虽做女人做了这么多年,却也知道天下婴儿生出来都是皱巴巴的好看不到哪里去,这人睁眼说瞎话,实在偏心得很。
秦太后却呆住了:“君霐?”
黑衣人抬起头来,看着秦太后朗声一笑:“好久不见,君上。”浅麦的肤色,修眉入鬓,秋菊的容颜,苍竹的气质,却不是那风华绝代、冠绝京华的君家大少又是何人?
看着这朗朗笑容,听着耳边传来这一声“君上”,秦修有一瞬间恍惚,仿佛二十多年前,那时他还是昭阳殿的贵君,这男子也还是少年,也时常是这样抬头朗朗一笑唤声:“君上。”锋芒毕露。
他应该嫉妒他的,嫉妒他这明亮骄傲的笑容。
家世容颜风姿才华,秦修一样不比君霐差,可秦修在深宫明争暗斗,外表荣华无限,内心却早早苍老不堪,君霐却能肆无忌惮地素面朝天、冠盖满京华,全天下称无双;因为皇上宿在他宫里赖了一天早朝,他在寿安宫外从晌午跪到深夜,连皇上都不敢多说一句,君霐以下犯上将堂堂公主打得卧床不起,求情的人络绎不绝,近乎踏平了寿安宫门槛。他笑容飒爽明亮,他跪在青砖上慢慢苍凉。
7。麟儿(3)
理所当然地倾国倾城,理所当然的明亮耀眼,理所当然的轻狂年少,甚至理所当然地当为皇后……怎么不该叫人嫉恨?
可他没有,他竟然真的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哪怕先帝试探性地在他面前念起“君霐这君霐那”的时候,他也没有起过一丝嫉恨。无奈的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君霐本人一点也不会信,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没有说服力,因为正是由于他主导的算计,才害得他苍鹰折翅、远遁佛门,一躲就是近二十年。
有些人遇见了就是用来伤心的。
二十年了,他依旧灿菊苍竹、芝兰玉树的绝代风华,他却已经头发半白,疲惫不堪。思绪百转,秦太后的眼波里竟感叹思念地淡淡滑过一丝温柔,嘴角微微含笑:“是啊,好久不见了,君霐,你可好?”
见他这般神情,君大少眨了一下眼睛,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肉不笑笑容:“好,好得很,太后千岁殿下。”
不能怪他笑得这么不真诚,这人实在前科不良,以致他只要一想起他这个样子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景帝看着相对而立的二老,心中暗暗一声叹息。最公平不过的就是时光了,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那人自己缺心少肺的,口中的诗词歌赋却总是即便欢喜也透着寂寞怆然,仿佛看尽了千帆一样,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放她在佛门长大。姬嫄想着,便怔然了。
见来的人是君霐,秦修松了一口气,虽然暗惊君家的神通广大却也放下心来——此处秘密被任何人知道了都是大祸,唯有君家人,他却是不怕的。两家现在可算是一条绳上的蚱蜢,这事叫破了他们父子自然是万死,君家却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君太平初掌燕云虽然尽显其能但毕竟时日尚短,忌讳犯尽,若不是景帝在这边为她百般维护,别说燕云那边的大姒,就是国内发起来难也够她受的了,相信君家不是傻子,不会做这两败之事。
就是偷梁换柱的打算被人当场撞破,难免有些尴尬。天公不作美,他们父子都是在这个问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