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他的脑海中总盘桓着这样的念头。
可是现实却不容他考虑清楚:太平军李忠王的兵锋,已越过南翔、真如,把大营直设到离城不到十里的徐家汇天主堂。
各城防务都被英、法正规军接管,雷纳德虽非两**人,却挂着清廷的虚衔,也随同上了西门的城楼。
西门的城墙高不过三丈,城外也没有护城河与壕沟,守城英军,不过海军陆战队一百人,清兵的数量也比这多不了太多。
“从叛军在松江、青浦表现出的战斗力看,这样的工事,只怕未必能守得住。”
雷纳德紧锁双眉,对身边的卡维纳上尉道。卡维纳是英国海军军官,负责西门的防务。
“那是华尔那些乌合之众没本事,我们可是英国皇家海军!”卡维纳轻蔑地一笑:“我已经下令做好一切准备,只怕他们不来——听说了么,叛党首领给各国公使写信,想必他也惧怕我们的威力罢。”
“叛军的信?什么内容?”
“不知道,”卡维纳摇摇头:“普鲁斯公使(1)不许任何人拆阅叛军信件,听说法国,还有你们荷兰,也一样。”
雷纳德还待再问,便听得城下喧哗大作,急往城下看,却见城厢民居,一片火光冲天:
“这,这是……”
“当然是扫清射界了,”卡维纳轻松地道:“而且听中国人说,叛军喜欢用城外房屋做掩护,挖地道爆破城墙,我当然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可这些百姓是无辜的,他们一辈子、不,几辈子的财产,就被你这把火给毁了!”
“又不是你的同胞,这样激动作什么?”卡维纳不解地望了他一眼:“小东门外,法国佬比我们烧得还要狠呢。”
雷纳德还待再说,耳轮中忽地传来阵阵海螺之声,两人脸色齐变:
“叛军!”
红头巾,黄头巾,招展的旗帜,整齐的队列。
“这哪里像打仗,简直是在阅兵,”卡维纳放下望远镜,抹一把脸:“他XX的,又是风又是雨,真不好受。”
雨是暴雨,风是东风,城下的叛军,大约眼也挣不开,甚至站也站不稳罢?可他们还是如墙般屹立着。
“呜呜呜~~~~”
海螺声陡变,城下叛军,齐声呐喊起来。
“他们在喊什么?”
卡维纳不懂华语,皱眉问道。雷纳德耸耸肩:
“雨太大,又是逆风,什么也听不见。”
城下喊了多时,忽然一齐止住,那面最大的黄旗,在风雨中磨了一圈。
那堵红黄色的坚墙忽然幻作无数整齐的纵队,不疾不徐地向城垣逼近。
“开火!瞄准射击!”
卡维纳一挥手,英兵的来复枪一齐喷出了火舌。
城下登时倒下一片,但剩下的人丝毫不乱,仍是手牵着手,排着原先的队形,迈着原先的步伐,向城根走来。
“打,打!”
卡维纳一面呼喝,一面抄起一杆来复枪,砰地撂倒了一个黄头巾的叛军。
雷纳德僵立雨中,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城下,他发现那些叛军许多都背着枪,但枪口却都是朝下的。难道他们根本就没准备打仗么?
枪声更紧,倒在枪口下的叛军也更多了,但队伍仍在前进。
“轰!”
叛军阵后,忽地响了一炮,城上城下,所有的人都一时怔住。
那些刚才还在不顾死亡从容进逼的叛军,忽地齐刷刷掉转身,列队向来路退去,队形步伐,依旧丝毫不乱,仿佛他们不是在撤退,而只是在向另一个方向进军似的。
“砰,砰!”
几个英军打得性起,对着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