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星空。细碎如糖霜的星子,撒遍了整个天际,而王城,则是这一片糖霜下薄馕,看到它,我就觉得安适与满足——就像刚刚吃饱了一般。
我拍了拍小红马,它轻快地跑起来,颈下系的鸾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和着远处驼铃的声音,“咣啷咣啷”甚是好听。一定是有商队趁着夜里凉快在赶路所以王城的城门通宵是不会关闭的。我率先纵马跑进城门,城门口守着饮井的贩水人都认识我,叫着“九公主”,远远就抛给我一串葡萄。那是过往的商旅送给他们的,每次他们都留下最大最甜的一串给我。
我笑着接住葡萄,揪了一颗塞进嘴里,咬碎葡萄的薄皮,又凉又甜的果汁在舌间迸开,真好吃。我回头问师傅:“喂!你们吃不吃?”
我从来不叫师傅一声师傅,当初拜人为师,也纯粹是被他骗的。那会儿我们刚刚认识,我根本不知道他剑术过人,被他话语所激,与他比剑,谁输了就要拜对方为师,可以想见我输得有多惨,只好认他当了师傅。不过他虽然是师傅,却常常做出许多为师不尊的事来,于是我压根儿都不肯叫他一声师傅,好在他也不以为忤,任由我成天喂来喂去。
师傅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他还在侧身与那穿白袍的人说话。偶尔师傅也教我中原书本上的话,什么“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或者“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说来说去我就以为君子都是穿白袍的了,但师傅也爱穿白袍,可师傅算什么君子啊,无赖差不多。
顾小五在西凉城里逗留下来,他暂时住在师傅那里。师傅住的地方布置得像所有中原人的屋子,清爽而干净,而且不养骆驼。
我像从前一样经常跑到师傅那里去玩,一来二去,就跟顾小五很熟了。听说他是茶庄的少主人,与他来往的那些人,也大部分是中原的茶叶商人。他的屋子里,永远都有好茶可以喝,还有许多好吃的,像是中原的糕饼,或者有其他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让我爱不释手。可是讨厌的是,每次见了顾小五,他总是问我:九公主,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我恼羞成怒,都是师傅为师不尊,惹出来这样的事情。我总是大声地答:“我宁可嫁给中原的太子,也不要嫁你这样的无赖。”
他哈哈大笑。
其实在我心里,我谁都不想嫁,西凉这么好,我这什么地远嫁到中原去?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中原的使臣又开始催促父王,而焉支山北边的月氏,听闻得中原派来使臣向父王提亲,也遣出使节,带了许多礼物来到了西凉。
月氏乃是西域数一数二的大国,骁勇善战,举国控弦者以十万,父王不敢怠慢,在王宫中接见月氏使臣。我遣了使女去偷听他们的谈话,使女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悄悄告诉我说,这位月氏使臣也是来求亲的,而且是替月氏的大单于求亲。月氏的大单于今年已经有五十岁了,他的大瘀氏本来亦是突厥的王女,是我阿娘的亲姐姐,但是这位大阏氏前年不幸病死了,而月氏单于身边的阏氏有好多位,出自于不同的部族,纷争不已,大阏氏的位置就只好一直空在那里。
现在月氏听闻中原派出使臣来救婚,于是也遣来使臣向父王求婚,要娶我作大阏氏。
阿娘对这件事可生气了,我也生气。那个月氏单于明明是我的姨父,连胡子都白了,还想娶我当大阏氏,我才不要嫁个老头儿呢。父王既不愿得罪中原,也不愿得罪月氏,只好含糊着拖延下去。可是两们使臣都住在王城里,一日一日难以拖延,我下定决心,决定偷偷跑到外祖父那里去。
每年秋天的时候,突厥的贵族们都在天亘山那头的草场里围猎,中原叫做“秋狩”。外祖父总要趁着围猎,派人来接我去玩,尤其他这两年身体不好,所以每年都会把我接到他身边去,他说:“看到你就像看到你的母亲一样,真叫阿翁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