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把她推開,下了床去衛生間。
衛生間在外頭,挨著水房, 程焰從衛生間出來拐到水房,走到里側窗戶邊站著,口袋裡手機還沒關,幾次想鎖進衣櫃裡,最終都沒鎖成,操場上的時候,她一直盯著看,什麼動靜也沒有,後來老師拿著喇叭叫人,讓所有人十五分鐘內回到宿舍,並且在半個小時內熄燈睡覺。
一群人正在操場上閒聊,其實操場什麼也沒有,只有枯黃的草地,廢棄生鏽的鐵質籃球架,還有冬日凜冽刺骨的寒風,但即便如此惡劣的環境,都擋不住少年們對自由的熱忱。
仿佛這一刻,時間才是自己的。
短暫的自由很快就被喇叭宣告結束了,腳步聲稀稀拉拉地往宿舍走,希望自由能多延長哪怕一秒,儘管這一秒看起來無關緊要。
喇叭在不斷催促,「快點,磨蹭什麼呢都,明天誰起不來教官罰你們都別哭。」
於是腳步聲才急促起來。
跑著跑著,大家似乎從奔跑中找到了樂趣,啊啊叫著往前狂奔,路過熟人,還要扯著一起走,於是大家勾肩搭背互相叫喊,一千多個人,仿佛萬馬奔騰,程焰在一片嘈雜里被江雪若牽著手往前跑。
時間大概不過七八分鐘。
等她進宿舍的時候,掏出手機發現有一個未接電話電話,陌生座機號碼,南菏打來的。
四十三秒,因無人接聽掛斷。
她從來不相信命運,可她愣神幾秒鐘之後,猝然而至的無名火燎原似地燒灼著她神經的時候,她突然覺得自己被命運捉弄了。
她撥回過去,說是一家便利店,並不認識程訓之。
她記得自己站在門口狠狠捶了下牆,場面太過戲劇性而吸引來不少目光。
江雪若遲疑地走出來,隔著兩步的距離,怯生生叫了聲:「姐……」
程焰沒理她,陰沉著一張臉去洗漱,躺在床上的時候,她在想,下次接到程訓之電話,一定要狠狠罵他。
她在睡前想起很多事,比如自己記事起程訓之給她洗衣服,他曲著一條腿,嘴裡叼著煙,洗衣服的手顯得跟衣服有仇一樣,眉頭緊緊鎖著,不耐煩都寫在臉上。
程焰就搬個板凳坐在那裡看,手裡拿著本地攤上買來的破書,或許那個廢品站大叔從廢品里扒出來送給她的書,那書什麼品類都有,程焰不挑,什麼都看,畢竟家裡連個電視都沒有,她也沒朋友,總得找點事兒干。
她看書,偶爾抬頭看程訓之,深切覺得這個家程訓之靠不住。
看著看著,程訓之會朝她抬下巴,「過來。」
想把爛攤子甩給年幼的她。
程焰搖頭,抱著書就跑。
洗衣服是件難事,尤其冬天,棉衣吃了水,仿佛有千斤重,她搓不動,也撈不動。
廚房的案板很高,切菜要站在凳子上。
店裡那些舊物件很重,一件一件搬要跑幾十趟。
白湖邊賣菜的孫嬸慣會缺斤短兩忽悠小孩和老人。
春天在白湖邊賣花,一天可以收入不少錢。
……
是的,她都幹過,儘管每次程訓之套路她她都暴跳如雷,可沒有辦法。
她不干,都得程訓之干。
她太小,程訓之腿又殘。
大約從小就什麼都干,她力氣一向比同齡人大得多。
回憶冗長又枯燥,仔細算起來,她和程訓之十幾年的生涯里,日子過得乏味得很。
她是在回憶中入睡的,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心裡藏著事,睡不安穩。
這會兒站在水房的窗戶旁,外頭是一輪寒月,冷風從窗戶縫裡擠進來幾縷,手機響了下,她整個人顫動一下,明知道這會兒程訓之不會聯繫她,但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