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送回长安,让李瑁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那么便会引起轩然大波。如果有人利用此事浑水摸鱼,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那该如何?
鉴于此,李隆基想了许多,想的很深。反正终日无事可干,一片清净之中反倒有助于他的思考。可以说,李隆基几乎将这件事想的透透彻彻的,想清楚了诸多的利害关联。后来,他彻底的想通了。
他命人将这株‘富贵万年’的牡丹花栽在了散花楼下的花坛里。每日替它修剪打理,悉心照料。这株牡丹似乎挺适合成都的气候的,并未因为移植而受损,反而蓬勃勃发,生机盎然。四月里,牡丹花开了,开的如火如荼开的热情绚烂,比在百花园中那时开的还好。玄宗心中暗叹,这或许是天意使然,这便是要自己终老于此的天意。
从牡丹花期开始的时候起,每天上午,玄宗都要在花坛旁消磨一两个时辰。有时候替这丛牡丹捉捉虫,修修枝。有时候便什么也不做,只盯着肥美娇艳的花朵出神。看着这娇艳欲滴的花朵,他总是会响起以前的事情来。那时候每年的牡丹花开的时节,自己都会带着众人游园赏花饮酒。在霓裳羽衣曲华美的乐曲之中,他带着杨家的姐妹们,还有那个自己这一辈子最喜欢的女子徜徉在花海之中。无尽的欢笑,无尽的快乐,美酒,歌舞,美人,权力,那时候自己还拥有着一切。但那一切终究如梦幻般的泡影,碎裂成一片片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然每次玄宗都在这丛牡丹花前伤心落泪,感怀万千,也会让自己心情变得阴郁。但他还是每天来花坛边呆坐,因为除了这些回忆,他又能有什么事可做呢?美好的回忆虽然带给自己无尽的伤感,但在回忆的时候,起码自己还能重温昔日的美好,带给自己些许的慰藉。
今日,玄宗坐在花前想起的是李白进宫作诗的那一次。那李太白喝醉了酒,硬是逼着高力士帮他脱靴子。力士当时的神态差点让自己笑破了肚子。这李白当真是狂傲之徒,不过他的诗文写的是真的好。清平调三首写的雍容华美,给贵妃写诗的人那么多,唯独这三首写的最好。
一想起清平调,玄宗又想起了后来王源为清平调谱的新曲来。这王源也是真的有才学,太白的词经他谱曲之后美轮美奂,简直珠联璧合。可惜这个人太难以捉摸,现在成了大唐最让人忌惮的一个眼中钉肉中刺,将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那曲子谱的确实好。玄宗想着这些,嘴巴里不觉哼哼起王源谱曲的清平调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沉浸在回忆之中的玄宗忽然被廊下的脚步声惊醒,转过头去看时,见贴身内侍张德全正匆匆沿着廊下行来。玄宗见他走路的样子甚是急促,忙站起身来。
“太上皇,太上皇,王源韦见素他们在外求见。”张德全来到小木亭中,蹬蹬蹬的下了亭子,不待玄宗问话,便急忙回禀道。
玄宗一愣,脸上露出紧张的表情,皱眉道:“你说的是王源么?”
“是王相国。”张德全忙道。
“快请他们进来。”玄宗大声道。
内侍吓了一跳,这么多天来还没见太上皇这么大声的说话,震得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
“遵旨,奴婢这便去传。”内侍转身便走。
“慢着。”玄宗又叫道。
“太上皇还有何旨意?”
“张德全,你瞧瞧,朕的样子,还可见客么?”玄宗整理着衣物,摸了摸发髻道。
“太上皇,就是脸色不太好,发髻嘛有些松散。头上的簪子也有些旧了。衣服也有些皱。”张德全一口气说出了一大堆缺点,他还没敢说玄宗的眼角还有白色污浊之物,还没敢说玄宗的衣服穿在身上空落落的像个吊死鬼,这其实是他心里一直嘀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