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臂抱住自己的膝盖。
“三叔总不肯让小年继承凌家,说于理不合。茂茂才十岁,年纪尚未够,而且大伯也同三叔一个心思,不愿让凌家当主落了旁姓。舅舅面上是无所谓,可私下里还是有顾虑。另者,杜槐实自己不娶,一门心思只想把东东接回去继承未名庄。要不是有杜二爷压着,两家恐怕早打起来了。
“其实我知道,爹私心里一点儿不想我来做当主。不是他重男轻女瞧不上我,而是他知道江湖路难行,不舍得让我担这份责任。但他有办法不生儿子,架不住三叔他们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就说了,两个办法,要么改祖宗家法,让我这个长女名正言顺做史无前例第一位女当家;要么,干脆招个上门女婿回来当傀儡。总之,血脉不能断了。
“爹最好是招了小年或者东东当女婿,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可小年其实喜欢西西啊,谁都看得出来!况且他们都比我小。怎么办?”凌鸢故作为难,嘟起嘴,“我不喜欢比自己小的男孩子。我只喜欢年纪大的,越大越好。”
言道此处停一停,少女抬眸,褪下面上的掩饰,露出一贯的黠慧。猝不及防伸手将沈嵁的笔夺下,另手勾指挑起他下颚,直望进他眼中。
“沈嵁,我喜欢你!”凌鸢在笑,一字一句都认真,“只喜欢你!”
沈嵁面上无波澜,双睫低垂,遮了眸色,难窥心意。
看得出,今次凌鸢有些失望的,不过犹未就此沮丧绝望。反而,心事诉尽后再次轻松了,感觉畅快通透,心里头明明白白的,不再彷徨无定。她居然更有闲情哼起街头听来的小曲,旋身向来路,蹦跳着走远。
今次,沈嵁也未能真泰然。一年一会,见过面,他的字终究又写不下去了。
是夜,凌府大宅风波乍起,静思园内再难静思。
“你是鸢儿长辈,够做他的父亲!”凌煦曈在咆哮,跟前坐着的,是他曾经当作兄弟的沈嵁,“自拟婚书,女儿求嫁,让我的脸面往哪儿放?凌家的脸面往哪儿放?沈越之,你对得起我吗?”
问一声恨一声,怒极提掌,直将身前书桌拍碎。可怜笔墨纸砚摔了一地,破的破碎的碎,张张白纸被溅上墨滴沾了尘,亦不复菩提意莲花洁。
沈嵁原正坐在案前誊经。他总是在誊经的,这个时间这方小室便是他的安放,他的归宿。然而此刻桌已碎墨也洒,经文片片散落,便似这人生,乱得支离。默默抬袖,其上也叫墨滴沾染,前襟上自是点点污渍,毁了白衫,很难堪。可沈嵁还只坐着,垂睑低头,看见了地上残片中的某一张,弯腰拾起。
红笺的婚书,无疑是凌鸢的笔迹。她的字对沈嵁来说很好认,总是在写捺的时候末端勾一下,好像顽童恶作剧伸腿勾足预备绊人一跤。今夜,她也如恶作剧般做了一纸婚书呈给父亲,口口声声说要嫁沈嵁,且只嫁他。
为父舐犊,凌煦曈的盛怒当可理解。慢说年龄悬殊,沈嵁更是晴阳异母亲兄长,与凌煦曈实乃同辈,如何肯将掌上明珠婚配于他?登时勃然,捏着婚书闯来此间兴师问罪。
奈何百般质问,沈嵁总不说。他不承认亦不推脱,便如面对凌鸢的告白一样,用沉默将答案变得模棱两可。如此的暧昧令凌煦曈难以接受,他认为这是卑鄙的蹉跎。蹉跎了少女青春年华!
“三日之内,须得给凌某一个交代!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不再有亲昵的称呼,一声“某”便是外人,是匹夫。凌煦曈丢下通牒,拂袖而去。屋内只留下沈嵁独自,既要面对弟弟沈晴阳的困惑狐疑,还要看见师父尚有安的疼惜与无奈。这是世上他最亲的两个人了,可即使是他们也无法得到答案。沈嵁似哑了,始终不落一字的辩白。
翌日,仍是天朗气清的好春日。沈嵁又站在杏花树下,仰首望住枝头已半落的残景,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