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我的谋,小小伎俩,或可称为智,也仅为智。难见大道,更难入圣人之眼。
自从晋穆回到安城,姑姑仿佛真的放下手中所有的权力将朝事全全交与了晋穆。朝野清净,诸事进展皆自入轨,整个晋国看似风平浪静得很。九月,枫子兰来了安城。先前和晋穆商定,枫氏商社为晋国铸造新币的事因晋穆被囚而滞留了三个月,此刻晋国内乱平定,铸新币一事将势在必行。
枫三此番来安城倒一反常态正经得很,与晋穆商量妥筹金筹银及新币样式后,仅仅三日,便又马不停蹄地北上去了匈奴。晋穆带着我与夜览妍女一起去送他,长亭离别时,他只道枫氏商旅在北胡遇到了麻烦,得他跑一次亲自解决。他说“麻烦”时,表情古怪,眸子一转有意无意地瞥过我,深深一眼,便又移开了视线。
我心中觉得他这一眼实在看得是莫名,晋穆也似注意到了,笑意一滞,而后愈发明朗。
深秋,西夏不知怎地招惹了漠西白狄人,义渠大战爆发,战火缭腾夏国北方数十城池。白狄人性情火爆彪悍,全族男子善骑善战,横行漠西肆意征伐却不遇敌手,中原诸国号之“沙漠野狼”。虽说夏国处于关西河内之地,将士们皆是依山成长、睥睨苍原的血气男儿,只是这番大战打得时机很是不对,倒真的束缚了夏惠的手脚,一时无心再东顾。
晋穆接到义渠大战的密报时,淡淡的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眸子微微弯起时,目光里流露的锋芒细碎而危险,别有深涵。
一次我到大书房想要找晋穆要几本书简,走近窗旁,却听墨武对晋穆如此笑道:“看来惠公这次当真惹火豫侯了,夫人事一定他的动作便来了,快而狠,一点也不留情。此次就算我们没参与,想那白狄人目光短浅,只贪近利,怕也会安耐不住入夏掠城池夺珠宝。”
晋穆声音冷冷:“你以为惹火他的只有夏惠?”
墨武沉吟:“侯爷的意思是?”
晋穆一哼,不豫:“还没轮到晋国罢了。只要夷光无恙,他便能安心谋划一切。现在南梁基本安定且全归入了东齐版图,豫侯一人几乎独占了半壁天下,气焰凌天,好不风光。现在莫说是唆使区区一个白狄,便是挑拨北胡匈奴人南下侵晋,他豫侯也有的是办法。”
墨武想了想,忽道:“那枫公子这次去北胡……”
晋穆冷笑:“能做什么好事?同样是狼子野心。”
我站在窗外,秋风吹着,只觉浑身冰凉。
这一年,安城早早入冬,梧桐叶落匆匆,枫树霜染重重,北风朔朔下,寒鸦啼叫烦躁,竟犹嫌今冬暮辉来得如此迟迟。
九鼎迷局
凤仪宫。
我扶着姑姑小心地在软塌上坐下,给她垫高了靠背,在她身上盖上条柔绵的锦被。姑姑有孕已有八月,小腹高隆,有时我伸手去摸时,隔着衣裳,竟似能感到里面那个不安分的小子用脚踢我的淘气。姑姑年纪本已长,如今怀孕虽喜也累,而她又极依赖我的照顾,竟是三天两头地把我唤入宫里来,陪伴着她说话聊天解解闷。
“这样可好?”我服侍她躺下后,柔声问她。不知怎地,我来安城的几个月时间虽不长,却总觉得姑姑在一天比一天地衰老。纵使笑颜美艳依旧,但眼眸里总是暗沉落寞着,好似带着了无生趣的伤感般,叫人心疼心怜。
姑姑点点头,拉住我的手,微笑着:“丫头贴心,可比我的妍女仔细多了。”
我一笑不语,转身在她身旁坐下,伸手靠近暖炉,来回翻转着手掌。
殿里安寂,我以为姑姑又要似往常般沉沉睡去,谁料片刻后,耳畔却又响起她低柔的嗓音:“夷光,姑姑多谢你。”
我错愕回头,不解。
姑姑看着我,弯了唇角:“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