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穆淡淡一笑,唇角现出温柔的弧度,眼睫微垂时双瞳明亮,耀出玉石般璀璨的光彩。
一阙(下)花影落重门
帝丘狩猎后的寒冬,丞相晏仲忽然一病不起。朝堂不可一日无相,晋襄与群臣商议,诸人荐年仅十五的晋穆领相。晋襄考虑再三,决定让晋穆代职丞相一年,考其能力,磨其锋锐。一年中,晋穆文政令达,武平四夷。
一年后的深秋,晏仲病逝后,晋穆拜相。晋襄的身体愈发虚弱,避朝休养,将军政诸事皆交到不满十七的晋穆手中。晋穆年虽少,却稳重多智,更兼勤政爱民,谋乱世而定国内,举国皆向。
襄公十七年的暮春,齐国储君无苏迎娶夏国公主文姒。齐夏素与晋国交好,自当要派使臣前去祝贺。晋穆本要随意找一名大臣前去东齐金城,岂知此事传入宫中后,已然一年未问朝事的晋襄将晋穆叫至面前,命他亲自前去金城观礼。
晋穆心下不解,欲推脱:“晋国朝事繁忙,漠北匈奴蠢蠢欲动。这次文姒姐姐的婚事派一大臣去金城即可,儿臣还是留朝办事的好。”
晋襄躺在榻上,微微一叹。他不再多劝,只问道:“知道二十年前,天下五国的形势麽?”
“东齐富庶,楚国兵盛,最强。”
“如今呢?”
“二十年前齐楚倾兵大战,齐惨败而楚惨胜,从此两国皆弱,晋独强天下。”
晋襄的唇边缓缓浮现出阴冷却又得意的笑容。
他坐直身,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悠然道:“乱世之下,若要大出天下,怎可不入虎穴?怎可不知对手?二十年前,若非我前去金城一探,若非齐国的富庶惊诧人心,若非――”他略一停顿,接着又冷声道,“若非知道了那些人所谓的愚蠢至极的兄弟情义,若非我耗尽心思让他们同样接纳我……那场齐楚大战怎会来得这般容易?”
晋穆恍惚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中复杂。
晋襄长长叹了口气,又躺回榻上,挥手道:“下去吧。记住,知己知彼,方能有立足之地。此番金城之行,你非去不可。再说,”他语音微微下沉,似呢喃出声,“别忘了你母亲是东齐人,难道你不想去看看你母亲长大的地方?”
晋穆心跳一滞,这是晋襄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及自己的母亲。他抬眸想看清晋襄脸上的表情时,却见那人已闭上眼睛,躺在榻上似已睡去。
晋穆唇边微扬,笑意苦涩。
晋朝上下皆知公子穆有挚友兼谋臣晨郡,东齐储君的婚事公子穆定晨郡为使臣,上大夫狐之鉴之子狐之忌为陪同,前往金城观礼。与之同时,公子穆奉晋襄诏予去边城巡查军务。
初夏的金城,泗水潋光,垂柳扶风,拓山古道上一派明媚风光。
菘山榆荚青青,熟桃缔结满枝。
山顶上,狐之忌嘴里咬着桃子,穿梭桃林间,摘下一个最大的抛给晋穆。
晋穆看着在桃林间上窜下跳的狐之忌,忍不住摇头:“你是猴子转世不成?”
狐之忌捧了满怀的桃子跃过来,笑道:“公子稳重自是不觉得,方才上山的路如此长,走得我好不憋闷。现在趁机会多拿几个桃子,下山时好解解闷。”
晋穆一笑不言,只低头望着临近金城宫廷那侧山腰的茂密树林。
“公子看什么?”狐之忌凑近,亦垂下脑袋。
茂密的树林上方有丝丝银线编成的大网,在阳光下湛出熠熠锋芒。层层碧叶下,可见隐约的刀剑锋锐,和明甲凯衣的晃动。树林之下,是一条流往泗水的急流。
狐之忌吃着桃子,含含糊糊道:“原先我还以为齐国的宫廷北面靠菘山的地方护卫最薄弱,现在一看才知大错了……这底下有重兵埋伏,且水急山险,兼之诡道奇门,怕是守备最强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