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不清梦见了什么,书写在梦里的痕迹像是被橡皮擦的一干二净。周围的黑人兄弟和旅店老板跪倒在床边簇拥,鼻涕一把泪一把,一个控诉这事与自己无关,一个哀嚎他死了自己还怎么做生意,这画面像是在哭丧。
兰斯洛特被这哭天喊地的喊叫吵得心烦,他支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觉得自己脑袋简直是个快要爆炸的气球。他左右看了看,黑人兄弟和旅店老板早就哭的花容失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死了亲爹,比孟姜女哭倒长城还要惨烈。
俩个人哭到半途被打断,沉默了一会,仰头与他傻愣愣地对视,白日见鬼的表情。
气氛安静了几秒钟,黑人兄弟和旅店老板面面相觑。
“你活了!你活了!”黑人兄弟一个大跳挂在旅店老板身上。
兰斯洛特觉得自己这一晕,事情有些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因为旅店老板见到他从床上起来已经开始双手合十模样虔诚了,嘴里念叨着某种咒语,跟他以前邻居家信基督教的老奶奶驱魔的程序有几分相似。
他举起两只手表示自己纯天然无公害,顶着半口气反倒安慰起两个四肢健全的,“兄弟、兄弟!冷静一下冷静一下。还有你,说你呢!嘴里念叨什么呢怪渗人的。谁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睡了多久?”
见黑人兄弟吓破了胆,兰斯洛特大手一挥抽了两张纸递过去,“兄弟先别哭,有话好好说!”
黑人兄弟畏缩着不敢接他的纸,一副吓破胆的表情,好一会才憋出来大喊一句:“你你你,你刚都断气好一会儿了!”黑人兄弟诉冤的时候,边上的旅店老板还在念咒。
“说什么胡话?我好好的别咒我死啊。”兰斯洛特直起腰,猛然回忆起自己飙血晕倒,之后的记忆一点也没有了。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谨慎地在身上摸了一圈,那么严重的失血睡一觉过后反倒不痛不痒的,他自己也解释不清,要说哪里不舒服那大概也是睡久了精神不好,吊着半口气上不来。
福大命大,福大命大。
“你真的……活了?”黑人兄弟眼神躲闪地问,“我给你叫的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还抢救吗?”
兰斯洛特没法开口,他既解释不清自己死而复生的事情,又付不起救护车和医疗的费用。心说一声不妙,他摸了摸口袋,还剩四百多欧,没丢。秉承着小病不用看大病治不好的原则,这点小钱可不能花在医院,不然分分钟打水漂。
好汉不吃眼前亏,此时不溜更待何时!眼见着黑人兄弟没反应过来,旅店老板还还在咕囔着念咒,他一跃而起跳下床铺,踩上自己的运动鞋往门口冲,顺手拉上新买的背包,健步如飞的样子一点不像吐过血。
只剩下挂在旅店老板身上的黑人兄弟一脸茫然,活像一只巨型毛毛虫趴在树干上,毛毛虫与树干基情对视。
“这就能跑了?”
市政大楼的高层,阳光斜着照进市长办公室,简单的木质内饰早已褪色,桌上摆着几本财经论的书和一台老式座机电话,电话线被拉长到靠椅。
老市长从椅背的阴影中伸出手挂断电话,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的电话是拨给专案调查组负责人的,那件地铁工程款贪污事件要被问责的至少还有好几十人,今天整个莱比锡的所有官员都要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他的电话拨通就意味着有人要锒铛入狱。
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发笑。但是办公室年久失修隔音不够好,他不敢笑太大声,只能尽力憋着,年老的身躯一颤一颤。
他的脖子一直有点畸形,生来就有的,现在年纪大了就显得更加严重,看上去像是在故意往前伸,原本憨态可掬的模样笑起来却恐怖又阴森。
权力实在使人着迷,他还是小小办事员拿着国家给的两千马克工资的时候,很多人说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