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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4 / 4)

界伸向法租界的西北角上绕一下,再从华盛路⑶和民国路⑷的另一个闸门走出华界老城区。就在第二个闸门口,两名巡捕上来对他抄身。

这也没什么,他连呼吸都是正常的,甚至没喝过酒。但他就是感觉不好,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事正在逼近。或者是因为巡捕抄得太仔细?不像普普通通的抄靶子,不像华捕酒足饭饱突如其来的捉弄人的念头,也不像法捕忽然想倾泻到中国人头上的隔夜无名火,甚至也不像是在例行公事。

好在要紧东西他从不随身携带。只是他有些紧张(背都绷得有些酸痛)。也许是因为月光不时被云遮住,也许是夜里风凉。他觉得弄堂对面的树后有黑影,他停住脚步,点烟,侧肩歪头拢起双手,像是生怕从东面黄浦江吹来的夜风吹熄火柴。月光瞬间笼罩树冠,宛若银纱从黢黑虬曲的梧桐枝垂挂下来,照亮歪身靠在树干上的那团东西,只是一辆小小的推车而已,月光甚至照亮车身上的油漆大字,代乳豆浆,上海特别市政府卫生处为改善市民体质正在大力推广的健康饮品,营养丰富物美价廉。进到窄弄,身后沙沙一阵响动,他扭头,只看到房檐上的野猫,隐身之前似乎还转头看他一眼,两点碧绿在黑暗的半空里闪烁,大约一两秒钟之后,才消失。

连老七开门时望着他的表情都让他心里一跳,神态举止说不出是意外还是期盼已久。不是他自己紧张,就是老七紧张——当然是他自己。

等到一进门,眼前的景象就让他松弛下来。桌上是一大盆白粥和两小碟酱菜,碎花布窗帘挡住从木窗缝隙里钻进来的凉气。老七转瞬就脱个精光,只剩一条绣花兜,蹲在床后窸窸窣窣,又坐马桶又洗屁股。

他坐在桌旁抽烟,老七收拾停当,过来帮他解扣子。柳肩上有股栀子花的香气。

他觉得这一阵惊慌失措毫无来由。

他先抽烟,又喝粥。抽出座下椅垫放到旁边椅子上,再拍拍,不让老七上床,要她坐在身边。谁可曾想到,福致里老七也会这样乖顺听话。那全都是因为他顾福广自有一身气度。“阴森森坐在那里像个大亨”,老七对顾福广说过这话。他刚开始笑,她却又接着说:“后来才晓得你不是大亨,是杀头胚。”

本埠新闻栏的标题总是让他产生某种虚幻的安全感:市府严令查禁虬江路酒排间。店伙诱奸老板娘——小字标题是“猛不防老板床底扒出奸夫淫妇并解司法科”。

东升旅馆淫窟被罚。

王云五绑案首犯昨日枪决。

法租界贝勒路持枪歹徒被当场击毙。

他像是浑然忘记老七的存在。他埋头喝粥,偶尔扫一眼报纸。她毫不在意,总是如此。她就像他豢养的一条小狗。女人,总是有她的魔星。况且他救过她。她不过是一念之差,在那张支票上添一个“0”。人家就找上她。要是好声好气,说不定她就会把多拿的钱还给人家。但不是这样,他们恐吓她,惹得她无名火起,要到小报上曝光,让那家伙丢脸。于是一群横壮男人闯进门来,要不是他正好在那,别人就会取她小命。谁知道呢,也许拿石灰水破她的相,也许拿蒲包卷起她,扔进黄浦江。要不是他正好在福致里(八个多月以来她一直都觉得好奇,为什么他正好在那?)。因为有他在,因为他把枪拍在桌上,那帮家伙只好安静下来,跟他谈判,要不是因为他突然站起身,用脚勾倒椅子,把那个拿着西瓜刀从背后冲向他的家伙绊得踉跄几步,又一个肘锤撞到那家伙下巴上,让他滚翻在地,别人哪会这样轻易离开?哪会扔下一句“井水不犯河水”就扬长而去?

所以他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他喜欢看她,她就赤身裸体,给他端茶倒水,好像这五月天的夜里一点都不冷,好像她是洋娼馆里的白俄妓女。他要她帮他藏好一支手枪,她就会把枪压在床褥底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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