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时候拔离速带过去二十条大船,如今只有六条回来。那么,岂不是说这五百精骑减员了一大半……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吹了一夜的冷风,此刻有立在深没到膝盖的水里,兀术的身子微微颤抖,却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很快,大船靠岸,跳板搭到岸上,累得东倒西歪的士兵沉着脸牵着马乱糟糟走下来。他们身上全是血污,面容苍白。
不等兀术上前,立即就有人涌上去,拉住败兵的手不住摇晃:“怎么了,怎么了?”
“是输还是赢?”
“拔离速呢,拔离速呢?”
被问到的人只是摇头,有人甚至一个倒栽葱,直接倒在地上。
“兀术,去问问吧?”一个将领对完颜宗弼道。
兀术紧咬着牙关,就那么站在水边,端详着一个接一个下船的士兵。
很快,船上的士兵带着马抬着伤员尽数下了地,其中却没有完颜拔离速的身影。
这下,大家什么都明白了,一颗心仿佛被巨大的手攥住,再透不过气来。
须臾,所有的女真将领都红了眼:“兀术,发兵吧,杀过去,为拔离速报仇。”
“兀术,下令吧,不能让拔离速死得不明不白。”
“兀术,我愿打前锋,替你拿下金陵,我们要让金陵城中二十万人给拔离速陪葬!”
……
兀术却像是痴了,良久,突然一屁股坐在水里,高声痛哭:“拔离速啊拔离速,你怎么就死了呀,我又该如何向银术可交代啊!”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见他突然倒下去,众人大惊,纷纷上前将他扶起,泪流满面:“兀术,下命令吧!”
“恩。”兀术点了点头,哽咽道:“传我命令,全军开拔,撤退。”
所有人都呆住了,良久,才齐齐悲愤地高呼:“兀术,你这是做什么,俺们女真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若是不找补回来,还有何面目见人?”
……
这次南侵,金国大军分为东西两路。西路军以完颜昌为帅,负责扫荡淮南战场,并伺机由江州渡江,进入江南,欲生擒裕隆太后,总兵力一万;东路军由兀术率领,进攻建康,并准备以金陵城为据点,进攻杭州,捉拿赵构,这一路兵力达到惊人的五万。
这两路大军乃是女真手头可用的所有机动力量,一路南来,可谓是排山倒海,势不可当。
自和杜充的留守司大军隔江对峙以来,五万人马驻扎江北,搜寻船只,寻找战机。
和后人想象中大军集结,几万人都会呆在一个营寨中不同。实际上,金军东路军分成无数快驻守各个军事要点。他们的营、堡、寨、城、垒林林总总加一起,有好几十个。从最西面的马家渡口一直修到东面的真州。大的营地有万人规模,小的却只是百余人的哨所。
营地里还囤积了大量的粮秣、兵器,当真是联营百里规模宏大。
带着这么大的家当,要想开拔撤退,自然繁杂忙碌。
眼前全是黑压压的人潮,官道上骡马在长嘶,士兵们相互拥挤着叫骂着堵得厉害,一日也走不了三十里路。
如此行军,却不是兀术的风格。
自南来之后,完颜宗弼这个金国有名的统帅都是提一旅轻骑在前面开道,一日行上百里也是常事。只不过,眼前这条大江天堑阻住他的去路。没个奈何,只得耐下性子,按部就班地缓慢推进了。
雪还在落,周遭一片混沌。已经好多天没有看到太阳,往日那清亮、碧蓝的江水也变得浑浊,上面时不时有杂物和人马尸体飘下来,乱糟糟如同兀术此刻的心情。
他身上披着一袭大敞,将头缩进风帽里,一脸忧伤地看着南方,喃喃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