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无耻是你梅家的血脉,与我何干?!还不快住嘴,我的手被你咬得好痛!”
“莲华,这么一点水是灭不了火的。”虽然他整头黑发已是湿漉一片,连衣裳也惨不忍睹。当然,月莲华的情况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那你跳下荷池去灭火呀!”她直接建议。
灭火?灭顶才是吧。“那一大池的水淹死我都够了。”梅舒怀拨着额前因为碰水而更形鬈曲的刘海。
良久没听到她的反驳,梅舒怀困疑地垂眸检视怀中的瘫娃娃,这才发觉月莲华的不对劲──
她看着他,一直维持着仰颈的姿势,然而……
眼神却是空洞的。
沉下去了……
“谁沉下去了?”
她叫我救她……救她……
不、不能呼吸了……
她……她……
被整池莲华所吞噬。
莲华……
午后一阵薄雨缓降,朦胧了莲花池畔,冷雾轻雨交织成一片半透白皑,一叶扁舟在水面上悠游飘荡。
梅舒怀折了枝荷叶,勉勉强强替两人遮雨,反正雨势不大,小小荷叶就能胜任纸伞的重责。
雨,小到连拍击在荷团上的声音也没有。
他若有所思、他心不在焉、他神游太虚,甚至是有些焦躁不安,这些神情反应是从不曾在意气风发的他身上出现过的。平时只要身处荷池内,他的心灵就能得到平静,但今天似乎失效了。
因为她在他胸前痛苦沉吟。
她恨莲花,因为莲花吞噬了她的娘亲。
而她,亲眼目睹。
但这件事早在他到月府的第一天就已知晓,所以他没有任何惊讶,只是觉得难过。
他所爱的莲,是以这种形式被她深深厌恶着,而他的莲,成为她的梦魇,他所植的每一朵莲,对她而言都如同杀人凶手一样,满身罪恶。
月莲华仍躺在他怀间,那双曾茫然空洞的水眸此刻紧紧闭锁,而眉心小结任凭他如何轻推,仍不见有半分消减,他在她耳畔唤着她的名字,一回回的“莲华”送入她小巧耳壳,却换来她神色苦痛的辗转泣吟──
她同样痛恨她的名字,或许该说,她下意识地痛恨着自己。
“该怎么办呢……”他低声沉吟。
如果她没和莲花结下这么大的梁子就好办多了……
如果她娘不是摔下莲花池就好……什么坑什么洞都好,可她偏偏要挑莲花池,真是……
“沉下去了……”
一声嘤咛,反覆不下百次的呓语一再折磨着她,而今,暂告结束,在她缓缓苏醒之时。
睁眼,混沌的眸逐渐清朗,从恶梦中回归现实。
映入月莲华眼廉的,仍是她昏厥前所见的景象──梅舒怀的笑脸,只是那笑容里有着她所不明白的异愫。
他卸了冠,黑发半乾半湿地披满他肩头、衣襟,每一绺都带着不听话的鬈曲,让他平时风雅公子的模样染了一丝桀骛不驯,甚至是鬈曲得有些凌乱逗趣。
“醒了?”他问。因为她的表情实在愣得好可爱。
“下雨了……”她没被荷叶遮到的裙摆全被雨打湿了,冰冰凉凉地贴着她的肤,虽逢盛夏,她仍觉得好冷。
“嗯,下了三个时辰。”他抹去她脸上几滴细雨痕迹。
“我睡着了?”
她醒了,却选择遗忘失去意识前的片段记忆。
“嗯,也睡了三个时辰。”
“……我睡下时,有没有说什么话?”带着不安,她瞄向他。
梅舒怀双臂环着她,他当然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恐怕连月莲华自己都不明白,睡梦中的她有着怎生的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