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飞散。
山姆尖声号叫,白雾融入黑暗之中。小保罗扭身过来,山姆扔下无用的刀柄,迅速后退一步。但他还没来得及拔出另一把匕首,也即是每位弟兄都佩戴的钢铁匕首,尸鬼漆黑的双手便卡住了他的下巴。保罗的手指冷得灼人,它们深深掐入山姆喉咙柔软的皮肉中。快跑,吉莉,快跑啊,他想高喊,但张开嘴,仅发出阵阵哽咽。
手指终于摸索到匕首,他拿它盲目地戳向尸鬼的肚子,不料刀尖仅擦过铁环,而由于用力过猛,整个匕首都旋转着飞了出去。小保罗的指头无情地收紧,开始扭
转。他打算把我脑袋掰下来,山姆绝望地想。喉咙像结了冰,肺里却如着了火。他徒劳地捶打、拽拉尸鬼的手腕,狠踢保罗的下体,都没用。世界缩小成两点湛蓝的星星、一阵可怕而强烈的疼痛和残酷的寒冷,连眼泪都结了冰。山姆拼命扭动挣扎……然后向前扑倒。
小保罗高大强壮,但山姆比他重,而且尸鬼行动笨拙,这他在先民拳峰上就见识过。突然的变化让保罗踉跄地退后一步,接着活人和死人一起跌倒‘冲击之下,一只手从山姆喉咙口松开,冰冷的黑指头回来之前,他得以快速吸进一口气。血的味道充满嘴巴。他转动脖子,寻找匕首,却只看到一抹暗橙色的光亮。火!虽然只剩焰灰余烬,但……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拖着保罗向侧面挣扎扭动……胳膊在泥地上挥舞、摸索、探寻、拨散灰烬,找到一件滚烫的东西……一块烧焦的木炭,黑中闪动黯淡的红与橙……他用手指握起,铆足全身力气,塞进保罗嘴里,甚至感觉到保罗牙齿的碎裂。
尽管如此,尸鬼的抓握并没放松。山姆最后想到的是爱他的母亲和被他辜负的父亲。长厅在四周旋转,一丝烟雾从保罗碎裂的牙齿间升腾。然后,死人的脸着了火,那双手也松开。
山姆大口吸气,虚弱地滚向一旁。尸鬼在燃烧,冰霜从胡子上滴落,下面的血肉变得焦黑。山姆听见乌鸦尖叫,但保罗本身没出声,它的嘴巴张开,冒出火焰,而它的眼睛……没有了,湛蓝的闪光没有了。
他爬到门口。空气如此寒冷,连呼吸都会疼痛,但那是多么美妙的疼痛。他低头走出长厅。“吉莉?”他说,“吉莉,我杀了它。吉——”
她背靠鱼梁木站立,怀中抱着孩子,周围都是尸鬼,十几……二十个,甚至更多……有些曾是野人,仍然穿着兽皮……但更多的是他的弟兄。山姆看见“姐妹男”拉克,“软足”,里尔斯。齐特颈上的瘤成了黑色,脸颊的疖子则覆着一层薄冰。其中一个尸鬼看来像哈克,但由于少了半个脑袋,他无法确定。他们已撕裂了那匹可怜的马,正用血淋淋的手把肠子扯出来,马肚子上升起苍白的蒸汽。
山姆呜咽一声,“这不公平……”
“公平,”乌鸦落在他肩头,“公平,遥远,恐惧。(注)”它拍打翅膀,跟吉莉一起尖叫。尸鬼几乎已到了她跟前,他听见鱼梁木暗红的树叶阵阵婆娑,仿佛在用他听不懂的语言互相低诉。星光流动,周围的树木全部呻吟着发出吱嘎响声。山姆·塔利的脸色如凝固的牛奶,眼睛瞪得像盘子那么大。乌鸦!乌鸦!鱼梁木上有数千只乌鸦,栖息在苍白如骨的枝条上,自树叶间向外张望。它们张口嘶鸣,展开黑翼,尖叫拍翅,如一团愤怒的云,向尸鬼们袭来。它们围着齐特的脸,啄他的蓝眼睛;它们像苍注:英语中fair far fear这三个单词(则公平、遥远、恐惧)音近。
蝇一样盖住姐妹男,从哈克碎裂的脑壳里叼出团团东西。乌鸦的数量众多,山姆抬头,都看不见月亮。
“去,”肩膀上的乌说,“去,去,去。”
山姆开始奔跑,阵阵白雾从嘴里喷出。在他周围,尸鬼们在黑翼和利喙的攻击下东倒西歪,带着诡异的沉默倒下,没有呼叫与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