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工作到深夜。
偶尔,还会一个人坐在黑暗中,长久地不说话。
我一个人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遇见过几回。
第一次,我看到沙发上的黑影,狐疑地打开灯。光线倏地照到他的脸上,一下子那么显得那么落寞,和素日里那位常年带笑的慕承和截然不同,恍若一只被惊扰的小兽,神色中闪过一丝慌乱,可是转瞬之间
又恢复如常。
自此以后,我再也不敢唐突地开灯。
后来,我们一起在家里看电影频道的电影,影片当中我指着嘻嘻哈哈的约翰尼·迪普说:“为什么有的人表面看起来,和真实的自我不一样?”
他盯着屏幕没说话。
电影的场景,在浩瀚无垠的海面和一碧如洗的蓝天之间切换。
“薛桐,你喜欢大海么?”他问。
“喜欢啊。”
“你看大海,无论它有多深,但是表面看起来总是很平静。”慕承和说,“比海更深的,是人的心。有时候微笑,并不代表自己不痛苦、不害怕、不绝望。”
我在指他。
而他,却在指我。
忽然之间,我明白我和慕承和在骨子里,也许都是一类人。所以他才那么吸引我。
或许——
我又想,或许是这样的原因,让我也吸引着他?
6
第二天下着毛毛雨,我急急忙忙地冲回去,脱了鞋,迅速放下包,准备到客厅阳台上晾桑走到一半,发现慕承和居然在家,此刻正站在阳台上,脚边是一盆君子兰。
因为下着雨,所以外面的空气特别清新怡人。
院子里有一棵合欢树,都长了十几米高,枝繁叶茂,在一群低矮的梧桐面前显得很突出。它离慕承和住的这栋楼很近,最近那一棵的枝条基本上伸到阳台上了。树枝顶端的叶子上还挂着水珠。我看见慕承
和,伸手将那水珠子接到指尖,脸上带着顽皮的神色,而另一只手垂在身侧,食指和无名指之间夹着一支烟。
慕承和玩弄着树叶上的雨滴,抬手吸了口烟,然后才看到了我。
他愣了下。
我反倒为自己的偷窥,窘迫起来,急忙说,“你……继续。”
他哂然一笑,“今天怎么样?”
“碰了一鼻子灰。”我不自觉地瞅了瞅他手上的烟。
他立刻明白了什么,走回客厅,将烟蒂掐灭在茶几的烟缸里。之前,我一直以为那个烟缸是个摆设。
“我还以为你不抽烟。”从未见过,也没闻到过他身上有烟味。
“偶尔抽一两只。上课上班时不抽,”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而且吸烟有害健康。”
晚上家里没剩什么吃的东西,我们一起外出吃饭,路上遇见了刘启。他正从对面扶手电梯往下,而我跟慕承和从另一边向上。一个纤瘦的女孩挨着他站在同一阶,正在轻声跟他说话。
在我看到刘启的时候,他也看到了我。
我朝他笑了下,他却反而局促不安起来,似乎想要叫住我,却又有顾忌,最后谁都没有叫住谁。
晚上刘启来电话,我走到阳台上接。
“小桐,我……”刘启吞吞吐吐。
“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
“我们不合适埃而且我们上个月就分手了。”
他叹气,“你知道我现在下派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调回去,我们局长平时挺照顾我的,他女儿是我们学妹,人也挺好,我……”
“刘启,我真不生气。”我说。
“小桐……”
“以前和我分手,是因为那个人?”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