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出门,没看到,早就放学了,还没回家呀?”
“嗯,没回来。”英妹子声音有点慌乱,急步朝水库堤那边走了……
翰香头戴斗笠卷起裤脚正不急不慢地走过来,突然停了停,侧着耳朵听,玉珍抬起头,一脸汗水和泥水:“你看你死不急,天都要黑了才出来。”
翰香问:“你听听,是不是有人哭?”
玉珍左右看了一下:“好像是。”
“是个女的哭,刚刚有谁路过?”
“英妹子,金银花放学了还没回来。”
翰香一听,一路小跑,玉珍正想骂他怎么老是不急不慢,一急就像抢火。可是翰香扔掉了斗笠直往水库堤坝方向跑去,跟着扭头一看,远远的堤坝上也有人影在跑,突然恍然大悟,二脚泥巴跟着翰香后面追。
堤坝上靠近水面的斜坡上,英妹子紧紧攒住二个书包,一个上面绣了一朵耀眼的金花,另一个上面绣了一朵闪亮的银花,顿足捶胸对着水面嘶哑地哭喊:“金花儿呀、银花儿呀……”
玉珍胸口一阵揪心地痛,赶紧下去拖着要哭晕过去的英妹子,翰香和另外几个人往水库堤的溢水道猛跑,一边喊一边说:“哪个会游水,快点下去。”
堤坝下面的人全部往堤上赶,几个年轻的男子衣也没脱就朝水里跳,大木盆倒翻扣在水里,浮浮沉沉,离岸边只有十几米远,金银花应该就在水下。
翰香几个人用锄头把堤坝挖开,才醒悟过来徒劳无功,这水库水放完都要半个月,只有想办法救人了。
会游水的人像饺子一样陆续往水里下,潜下去,浮上来,一脸失望地摇头,这么深的水,如何找呀?
几个妇女一把眼泪围过来,有的忙着安慰英妹子有的嘴里骂:周书记造孽啊,不得好死,无缘无故要修个水库。
看水库的单身老头跑过来蹲在堤坡上全身颤栗地流泪,心里不停自责地哭骂自已千不该万不该弄个木盆在这里……
十几个人在木盆附近不停地找,找了个把小时也没有,金银花的娘哭得只有微弱的抽泣声了,村里的干部也闻讯赶来了,老书记说这么大的水面只能请求向阳垸刘副书记派捕涝队的人拿网来拖。
翰香急得不行,这都什么时候了派人去向阳垸回来都深更半夜了,赶紧找。怎么找呢?翰香这才想起什么,一阵风往家里跑去,把那摇铃往手里一抓,‘叮叮当当’一路跑回来,有个村干部骂了句:你一做法事你就跑得快,跃进那时你慢腾腾。
翰香恼怒脱口而出:还跃进,都是跃进做的好事。然后拿着摇铃上下左右四围地摇响走到一处有树的水边,嘴里对天对水面含糊不清地念着什么。好久一会,才停下来,对前方水里茫然寻找的几个人招手:“快来这边找。”
那几个人只好游过来试试,一个刚扎下去就浮起来,兴奋又悲伤地喊:“找到了,在树根下。”
另外几个一齐钻进水里,出来时,大家手里托举着金银花,二姊妹紧紧地抱着,都是短袖花格子小衬衣,二对小辫子,一模一样的人,好像是一个人在照镜子,只是这面镜子太大太大了,大得照镜子的小丫头是那么毫无血色地渺小,大得镜子里面看不到小丫头天真无邪地笑容了……
岸上聚集了太多的人,英妹子抬起悲哀的眼神绝望地看了一眼从水里慢慢走来的金银花,终于晕厥过去……
开始只有一些人小声地哭泣,后来,哭声越来越大,堤坝上泪雨纷飞,枯树庙水库的水要翻腾了……
老书记安排二副门板,一副门板抬着晕死过去的英妹子,一副门板抬着死去多时的金银花。翰香的摇铃在黄昏的村道里幽幽地响起,金银花的爹前段时间跑到南京的远房亲戚家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爷爷当年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