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她这份不体谅的做法心中更是着恼。自登基以来一直没人敢逆龙鳞行事的顺畅之感于此时,却被一个叫他捧在掌心也欲罢不能的女子给彻底阻断。气得他口不择言。一时间竟是把心中所想尽数倾泻,与他在朝廷百官前不露声色的初衷大相径庭。
胤禛如连珠炮似的责难发起了进攻。他说,
“什么叫朝廷的荫庇?年小蝶,你是在以你的哥哥朕如今的忠禄侯西北大将军年羹尧而言吗?什么叫以庶民身份自居?你是在向朕暗示,要与那年羹尧、你们年氏一族撇清关系吗?还有,你的潜心修养,又是些什么玩意儿?修养得半夜竟招呼来一陌生男子闯入你的内室吗?”
说到这儿,他得意地看到她倒退两步,脸色苍白,神态失措的模样,很好!她不给他在众人面前留面子,他为什么还要提她遮掩旁顾?这是她应得的!
果然,众女交头接耳,几个新赶过来的太监也是偷偷议论。悉悉索索之言,絮絮叨叨之语,顷刻间汇合成一股暗流,朝被议论者周围的空气围堵了过来。
“人人都说年妃妖媚,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何止妖媚,简直是狐媚!”
“两位姐姐说错了,此女该称下贱才是!”
“就是,若别人说三道四还罢了,咱们只当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听信不得,但这种话出自圣上之口,又岂容旁人再疑?此女行为之不检,盖当定论矣!”
这是三个宫女和一个太监的对话。还算是口下留情的。有甚者,于此桃色传言中人物对象的猜忌,更叫小蝶在一旁听得难堪。如下,是几个常与耿妃走动得近的满人宫女的言辞。
“哎呀,这叫什么?这可真是红颜祸水唷!生得一副低贱的模样,做得也净是一派的下作!呸!倒底是出身卑微的汉女,行为处事真是叫我们妇道人家丢脸!”
“怎么不是?你们听说了吗?她偷的那个汉子是谁?”
“唉,这又有什么好惊奇的,大家都知道,还会有谁,这会子在遵化守皇陵的那位呗!”
“啊?你是说十四……”
“怎么不是,听人说,前年她深夜产下夭折掉的女婴就是她与十四的……哎唷……你踩我脚干嘛?”
“听闻此女在入宫前就有身孕,谁又知道藤萝所缠绕的大树,是否仅仅惟系这一棵?”
“什么意思?难道不只一个十四……”
“哼,你们是后来来此处的,当真孤陋于先帝爷时期留传京城一带的传闻,嘿嘿,那时怎么说的,与此女有染的,怕是不下于先朝废太子与已故汉臣方不染两人吧……”
听完这些,小蝶面不改色。她不再是曾经那个需要允祯仗义出剑立威恫吓传言者的弱质女流了。虽然没能升任至伟大母亲的行列,然而,孕育过小生命的躯体却变得更加坚强了。呆在宫中的这两年,她这株原本娇弱荏苒苗木如今已日趋成熟,不再畏惧淅淅沥沥流言般的风雨侵袭了。看着胤禛面有得色的笑容,她不怒反笑,
偏头瞪了眼众人闪烁言辞的贼眉鼠目之状,微微前倾身体,朝他仰头道,“这就是你的手段吗?”
瞧着她有恃无恐挺眉侧目的模样,胤禛心中一荡,正在回味,瞥了眼身后空荡荡的屋子,登时对她方才对自己一番故意的挑衅所为尽数了然。好聪明的女子!竟是为了帮那人逃脱牵扯住自己的注意一直在拖延时间吗?
不知怎么的,明知不该,但向来自控严格的胤禛嘴边仍是不免浮现出一抹笑意。然而,落在小蝶眼里,他诚心赞叹的笑容却被当做了讽刺。她认定他是在嘲笑她。小蝶那一颗仅仅容得下一个人位置的心灵自始至终,没有改变。就像她从不承认胤禛曾经救下当年被赐死的自己一样,除了心头那个淡淡的影子,任何人都不在她承认接受的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