吆喝声,厮打声,洋枪轰鸣声,女人孩子的惨叫声,不住飘进院里每个人的耳朵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四海,”盛明文终于开口了:“你找几十个弟兄,把老营家小们接来此院里暂避,二十四拜都拜了,这最后一哆嗦,不想忍也只好忍着点儿。”
“这,二哥……”
蒋四海抬头看了盛明文一眼,欲言又止。
“快去!”盛明文抬高了声音:“要姊妹们宽草,天、反正老话说得好,银钱须看得破(2),要快,知道么?”
“小弟晓得。”
蒋四海点点头,提起竹枪,转身正待出门,却被正闯进门来的不知什么人撞了个趔趄,险些坐倒在地上。
来人窄袖缨帽,跨刀横枪,正是参将李栓狗,什长田学耕。二人进得院子,乜着眼睛扫视了一圈院里屋里,这才抱着膀子,粗声大嗓地吆喝道:
“你们这狗窝里谁主事啊?”
院里的一干人等闻言无不变色,胆小的暗自咬牙,胆大的已攥紧了拳头,李栓狗和田学耕见势头不对,急忙连退几步,一个平端起洋枪,一个急忙去摸腰刀。
“有话说,有屁放,”盛明文轻蔑地瞥了他们一眼:“瞧你们那熊样!”
李栓狗舒了口气,使劲咽了咽唾沫,又腆起了胸脯:
“你们这些长毛贼,杀人放火,都是该死的过犯,官府格外恩典,饶你们一条狗命,怎么,得了天大的便宜,如何不舍得些金银财宝,孝敬孝敬咱官兵大爷?”
盛明文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金坛城里城外,除了塘河、城墙、田埂那些你们拿不得的物件,便是女人的围裙,娃娃的尿壶,也都叫你们刮了个干净,我们弟兄除了脑袋,也没别的好拿了,官爷们想拿,便只管来摘好了。”
李栓狗眯着小眼睛,上下打量着盛明文宽阔的肩背:
“啧啧啧啧啧,掉毛的凤凰不如鸡,一个投降的长毛头,竟还敢这般口气——也罢,本参爷朝廷命官,也不来同你一个降贼计较,只一桩,人人都道‘长毛富贵,富贵长毛’,你哭丧个鬼脸叫穷喊衰的,糊弄谁那!”
盛明文冷冷扫了他一眼:
“官爷若不信,只管搜好了。”
李栓狗脑袋一歪:
“得了罢,你们这些贼子素来狡猾,如何肯放在院里屋里?是了,必是献城之前,便早已偷偷窖藏在这伪宅地底下了罢?”
“不错不错,”田学耕在一边帮着腔:“不止地窖,小人估摸着,这墙,这柱子,怕也都是空心的呢。”
盛明文怒目圆睁,一步步逼近二人,二人虽各执刀枪,却不知怎地心生惧意,盛明文进一步,他们就退一步;进两步,他们就退两步。
“哎唷!”
田学耕不知被谁狠狠使了个绊子,一**坐在**的青石板地上,他一骨碌爬起来,顶着满院喷火的怒目,不敢发作,只偷偷揉着发疼的**蛋儿。
“哈哈哈哈!”
盛明文仰天长笑,声震屋瓦:
“你们要拆房揭瓦,便只管去做好了,偌大金坛城老子都舍了,还在乎这间破屋么?”
李栓狗又咽了口唾沫:
“学耕,你去多找几个弟兄,别忘了带锹锄攫头。”
田学耕走了,院里只剩下李栓狗,对着满院愤怒的目光。
围墙的外面,烟更浓,火更大,
吆喝声,厮打声,洋枪轰鸣声,女人孩子的惨叫声,不住飘进院里每个人的耳朵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这个学耕,怎么这般磨磨蹭蹭的。”
他心里这样焦虑着,握洋枪的手,也不由地有些颤抖了。
“大人,大人,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