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晉注意到藍道行稱呼王守仁為陽明兄,看來兩人關係匪淺,點了點頭便邁進屋內,門外的藍道行隨手把門給帶上了。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當徐晉看到僵躺在椅子上,瘦得只剩皮包骨頭的王守仁,亦不禁吃了一驚,脫口道:「王公何至於止?」
王守仁輕咳了一聲,不以為然地道:「老夫風燭殘年,行將就木,北靖王爺何必大驚小怪呢!呵呵,老夫行動不便,便托大不起來給王爺行禮了。」
徐晉連忙道:「王公不必拘禮,還是跟以前那般叫我徐子謙吧。」
王守仁露出了一絲笑容:「坐吧,子謙能來看老夫,老夫很高興,聽藍道友提起,你們是在漢江遇上的,想必是從漢中乘船東行的吧。」
「正是!」徐晉道。
王守仁竟然點了點頭:「這樣也好,免得捲入京中的風波兩頭為難。」
徐晉臉上微窘,看來老王雖然病重垂死,但頭腦還是十分清醒的,一下子就洞悉了自己的意圖,難得的是似乎並不反對自己這樣做,若是換了毛澄和石珤之流,估計能把自己的祖墳也給罵翻。
「晚輩的確不想捲入京中的風波,所以才藉口順道回鄉探親。」徐晉坦言道。
王守仁道:「不違本心即可。」
「何謂本心?」徐晉反問。
「本心即天理,即良知。」
「什麼是天理?什麼是良知?」
「斗轉星移、寒暑易節、花開花落、生老病死皆是天理,知善知惡是良知。」
徐晉劍眉挑了挑:「那什麼是善,什麼又是惡?」
王陽明微笑道:「只在汝心,順理便是善,動氣便是惡。」
徐晉搖了搖頭道:「太過空泛了,有沒有具體標準?」
王陽明沉吟了片刻道:「有的,利己利人是善;利人不利己是大善;損人不利己是惡;損人利己是大惡。」
徐晉點了點頭道:「聽著有些道理,那利己卻不損人呢?是善是惡?」
王陽明微笑道:「順理便是善。」
徐晉失笑道:「又繞回來了,這理該是如何界定?」
「無需界定,人心即天理,無善惡之分,卻能區分善惡。」王陽明道。
徐晉聞言抬扛道:「既然人心無善惡之分,還天生能區分善惡,那為什麼有人行善,有人卻作惡?」
王陽明笑道:「人心無善惡,但意念卻有善惡,如見孺子落井,則生惻忍,見鄰有妙齡處子,則生覬覦。處特定的外界情境之下,本無善惡之分的人心,卻會生出有善惡之分的意念來,生善念則行善事,生惡念就行惡事。這就是所謂的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
王陽明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徐晉,繼續道:「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吾一生講學,唯『致良知』三字,凡做事不違本心不違良知即可,一旦生出有違本心良知的惡意,應該儘快將其消磨掉,以免做出惡事來。」
徐晉沉默了,他部份同意王守仁的觀點,人的本心確實沒有善惡之分,但卻不是天生就能區分善惡對錯的,人們區分善惡對錯,只會以自身的價值觀為衡量的準則,而人的價值觀不是天生的,是後天耳濡目染形成的。
譬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六九等是封建社會的價值觀,而徐晉這個穿越者的價值觀卻是人人平等,不受封建禮教條條框框的約束,所以,那些護禮大臣覺得嘉靖做錯了事,但徐晉並不覺得嘉靖所為有什麼大不了,只因一塊神主牌的擺放問題就鬧得你死我活的,何必呢?
當然,如果說個人的價值觀就是本心,就是良知的話,徐晉這次故意躲避不回京的行徑確實也不違本心。
心安,自然就理得了!
所以在這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