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之前独自花开、独自花落的日子将来会变得更加难熬,我要孤清一世,一世是什么概念?有了元神的植物是不会老死的,所以这一世便是永远。
山谷里有许许多多不同的生灵,飞禽走兽会时常来找我说话解闷。后来多亏好心的喜鹊姐姐引荐,我得以拜在白娘子座下修行。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不公平,凭什么它们一生下来便可以行走,我却要修行一千年?不过,总比一直扎根在土里好。
对了,白娘子知道不?就是那许仙的老婆没错。其实人间流传的版本都不是真的,真实的结局是这样的:白素贞被法海关在雷锋塔下,许仙另觅佳人结为夫妻,白素贞自缢身亡,应劫之后,她便飞仙了,这些年一直掌管着妖界秩序。
故事本就该是这样的,妖精从不相信人世间所谓的爱情。可是我看见白娘子眸中的哀怨,忽然明白那虚妄的爱情其实是存在的,不然,为何许仙早已化作白骨,她却还恨着他。
当时她靠在我身上,疲倦阖眼,桃红的花瓣簌簌落下,落在她的白发三千丈。
是的,白发,她飞仙时,瞬间白头。
我曾经那样惊讶过,她却只是淡淡笑着说:“白娘子么,不就图白得彻底?”
她将一片片花瓣拾起,捧在手心:“你看你多美?”
我满不在乎道:“这都是我掉的头屑,有什么好看的!”
“噢……”她恍然盯着我,“你身上有字。”
“字?字是什么?”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她笑了,“这是男人的笔迹。”
我懵懵想起几年前那个声音,念着同样的句子。
“小妖精,你还没有名字吧?”
“没有……”我难过极了。
“本座今日替你取名,唤作:于归。”白娘子轻轻抚了抚我的脸颊,“你真的很美,难怪文人墨客都对你着迷。”
千年之后的今天,我才知道被她骗了,是谁说漂亮女人爱撒谎的?漂亮的神仙也一样。我继续看着自己的躯干愁眉不展。修了一千年,我好不容易能正视自己,不用老是对着一地的头屑发呆,可是那头屑比我的身体好看多了!
“傻孩子,现在是冬天。”她每次来的时候都悄无声息,只有一片白晃晃的影子。
我就像一团云雾,飘到白娘子身边,“冬天?”
“你春天才开花,那时候最美。”
“那春天什么时候来?”
“你修行了千年,连这个都不知么?”
我冥思苦想,还是一无所获,抱怨道:“它们都可以数着自己的指头算四季算年月,我什么也没有!”
“借口。你若是花了心思,数花瓣岂不是更好?”白娘子用法力轻轻弹了我一下,“于归,一千年不短了。你想继续住在山谷,还是飞天成仙?”
我答:“倘若注定一世孤清,我宁愿飞升成仙,”
“你可想好了?我上天去司命天君那讨个应劫的日子,到那时我也会助你修成人形。”
“为何要修成人形?”我在她身边不停绕来绕去,撩起她的白发,“我这样不好么?”
“人乃万物之灵,思想丰沛,爱恨由衷。”
我心有不平,“我们妖精同样有爱恨。”
“哦?你爱谁恨谁?”
“我最喜爱白娘娘你!最恨的是法海,其次是那个叫唐伯虎的诗人。”
“唐伯虎?他惹你了?”
我气得在原地打转转,卷起一阵呼呼的风。“谁让他写那句诗!”
“什么诗?”
“又摘桃花换酒钱!人类真是无情无义,亲手种的桃树都不知珍惜,居然摘了去卖钱!枉他们是万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