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姜啸之皱了皱眉:“那这儿快住不下了,等他俩回来,都没床睡了。”
萧铮思索片刻,道:“下官也在琢磨,而且万一皇后再搬走呢?她一个人方便,拎了包就走人,可咱们一直一直这么搬家,总不是个事儿。”
暂时,俩人都想不出好办法。
回到自己的卧室,姜啸之关了灯躺下,隔壁房间游迅在打呼噜,很有节奏感,却不算吵。
姜啸之翻了个身,看看手表快一点了,可他睡不着。
想当年……
萧铮的话,像一条睡醒的巨鲸,只轻轻一个侧身,就把姜啸之浩瀚的回忆之海又翻腾起来了,他甚至都还记得在驰龙军发动总攻前,自己为鼓舞士气说的那番话:“不要忘记,上溯两百年,小雍山从来都是咱们狄人的。林慕臻若魂魄还在,就让他眼睁睁瞧着咱们夺回自己的家!”
那时候,他的狄语已经说得非常顺了,不带一丝一毫的口音,不知底细的人,会以为他就是舜天土生土长的。
他的国语说得甚至比宗恪还好,每次宗恪说国语说得磕磕巴巴的时候,姜啸之就不得不去纠正他。弄得宗恪忍不住抱怨,当年姜啸之明明和他一样从零开始,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他来纠正自己?
这种时候,姜啸之会微笑,不加任何辩解,其实心里却很想嘲弄天子一句:“谁说我从零开始?你才是真正的从零开始呢,至少我不是哑巴。”
姜啸之对宗恪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哑巴。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宗恪,是他在发脾气,可是这个十岁的孩子不会说话,只会哇哇叫。
“他怎么了?”姜啸之惊愕地转头问周朝宗,就是那个几天之前,刚刚把他从街上带回来的中年男人。
“他生了气。”男人微微苦笑,“所以才乱砸东西。”
姜啸之想了想:“他是哑巴么?”
周朝宗摇摇头:“他不是哑巴,他只是不能说话。”
这算什么借口?姜啸之郁闷地想,不能说话,不就是个哑巴么?
没过多久他们就出发了,离开华胤,往舜天去。
一路上,姜啸之都能听见那孩子“啊啊”的叫声,他没法表达自己,饿了,“啊啊”的叫;生气了,也还是“啊啊”的叫。
姜啸之知道,他新认的那个养父,每天都在教那孩子说话,可惜成效不大。他也看见晚间,周朝宗口干舌燥的回来,嘴唇上火,起了血泡。
“他不会是个傻子吧?”姜啸之担心地问,“这么傻,教不会他的。”
周朝宗摇摇头:“他不傻。他只是说不出来。”
把一盏茶灌进嘴里,周朝宗放下茶盏,看看姜啸之:“白天给你的书,念得怎么样?”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想必是白天不停和那孩子说话,累着了。
姜啸之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有好些字儿都忘了,不认识。”
周朝宗笑了笑:“没关系,比你差的还有呢。”
“啊?”
“那孩子根本不识字,我给他看过书,他一个字也不认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周朝宗叹了口气,“这下,可麻烦了。”
姜啸之一晕,他有四年没认真念书了,之前月湄也抽空教过他,她不肯让他忘记自己的家学,可月湄只是个窑姐,会画画,字写得极佳,也会吟诗作赋,然而,那都不是正经学问,不过是为了讨嫖客欢心的小把戏,更谈不上有高深的学识。
月湄死后,姜啸之就彻底和书本断了来往。如今再捡起来,却惊慌地发觉,一本书上的字,他有三分之一念不出来。
他很羞愧,以为自己这样已经是最糟糕的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糟糕的:那个哑巴,连字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