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左轮枪的子弹不大好找,而且在战斗中威力不大,但他喜欢它的娇小玲珑,像个玩具似的,总在身上揣着。
于而龙接过枪来,塞在腰里,问着:“他进城了?”
“老板”回答:“有可能。”
“不是说都安排妥当了吗?”他一边说,一边预感到可能要出问题,因为直到现在,王纬宇还不能携带枪支出入城门,说明连个通行证也没搞到手,怎么搞的?难道要出事?他把那一箱银元交给“老板”:“快,你先把它坚壁起来,或者转移出去。”
“是——”
他的话还未落音,长生跑进来说:“侦缉队出城了!”
“糟糕,不是王纬宇叛变,就是王经宇翻脸,准备一网打尽,撤,这里肯定暴露了。”
砰!——忽听外面枪响,整个集市立刻像乱了营似的搅成一团,骚扰不安,惊惶不定的声浪像潮水似袭来,一个店铺伙计走进里屋说:“支队长,他们把城关包围了。”
没想到,于二龙成了落网之鱼,而且自动送上门的。“ 王纬宇,我要逮住你,不枪毙你才有鬼,就拿你的左轮,敲碎你的天灵盖。上一回你挖你老子的坟,这一回看搞些什么名堂?”他在心里咒诅着肥油篓子的两个儿子,白眼狼不是东西,大学生也不是好货,无论他俩中的哪一个,都把于二龙搞得够呛。按照当时他气愤的程度,即使王纬宇不曾叛变,办出这种荒唐混账事情,也决不会轻饶的。
“老板”拿来老百姓的穿戴,让他们抓紧换,裹在赶集的群众里,混着冲出包围圈。
“不!”于二龙拒绝了。
他马上想起那几百几千赶集的乡亲,在围猎者和逃亡者之间,会陷入什么样的境地?子弹是不长眼的,共产党人怎么能拿人民群众为自己搪灾。所以后来他在银幕上,看到那些游击队,或者地下工作者,在熙来攘往的闹市人群里,制造事端,搞成一片混乱,然后趁机遁走的镜头,就不禁思索:倘不是他们共产党的气味少一些,就是我身上那种要不得的人道主义多一些,反正,我于而龙决不干使群众遭殃的事。
那五个人问他:“怎么办,支队长?”
“下河,截条船,走!”
“碰到水上警察怎么办?”
“硬冲!我们的枪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从药铺闪了出来,踅进一条小巷,穿过去,来到河边。正巧,一条由荷枪实弹的保安团押解的船,从他们面前驶过。
“截住它——”于二龙发出命令。
“站住!把船靠过来,老子要搜查!”一个战士用骂骂咧咧的腔调吆喝。
谁知船上的伪军不买他们的账,竟然回敬了一句:“ 瞎了眼啦?也不看看是谁?”
“老子们要抓于二龙,你敢不停船让检查,别怪我不留情面!”那个战士手枪一仰脖,那个伪军的大盖帽给掀掉在河里。如此准确的枪法,吓得他腿都软了,跌坐在舱板上。立刻,船舱里又钻出来三四个伪军,但是一看岸上并排站着的六个人,虎视眈眈,手里的短枪都张开机头等着,知道吃生米的,碰到吃生稻的,遇上厉害碴口了,便赶紧嚷着:“别误会,别误会!”把船向岸边靠拢。
等于二龙跳上了船,老天哪!万万想不到王纬宇被捆绑得结结实实,屈着身子,坐在舱里。他真想踢上两脚,痛骂一顿:“看你办的好事,全给弄砸锅了——”本想要跟这位二先生算账的,但是他一句话说出口,于二龙什么也顾不得了。
王纬宇冷冷地说:“你来晚了一步,政委他——”
于二龙半蹲下来,扯住那五花大绑的绳索:“告诉我,老赵他,他怎么啦?”
“他,他被大久保弄去处决啦!”
“啊!”于二龙失声地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