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了叩桌布,“这张桌子。”
白翎手臂压着桌布,莫名感觉阴凉凉的匝人。
人鱼转过眼,忽然笑了一笑,深绿色瞳眸犹如弥漫毒气的森林,他说:
“他们抓着我的手,把我按在桌上,砍了我的小指。”
白翎骤然一颤,感觉胃里不太舒服。
他语气平淡,像是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我尖叫,我痛,可他们还要抢我的手指,拿回去镶成项链,好让我下次再见到他们,就不由自主瑟瑟发抖。我为了不被抢,就把断掉的手指头,吞下了肚子。”
“自此之后,我便天天胃痛,感觉胃里长出了一只手。是断掉的指头,在肚子里指路——”
“杀了他们。”他微笑着说。
白翎惊恐看向盘子,这才恍悟,这人刚才在发什么疯,给自己喂什么东西。
手指……饼……
他疯了一般推开桌子,跑到卫生间大吐特吐。马桶水箱光可鉴人,他一瞥目,从反光里看到那条人鱼已经跟着走进来。
人鱼很安静,一点不嫌弃他脏,还用毛巾给他擦嘴。
“我得和你说声抱歉。”
白翎回眸瞪他,嗓音嘶哑:“你还知道抱歉?”
郁沉望着他,掩饰不住的爱怜:“你知道么?每次我看你吃下东西,我都有种共犯一样的快感。”
“……你真的病得不清!”白翎咬牙切齿。
看起来很像杀人犯,其实只是个癫狂的受害者。
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里,有这样一种现象——人在创伤之后,往往会不断重复场景,来获得精神救赎。
这家伙被逼着吃下了自己的器官组织。他痛苦的回忆就在扭曲中逐渐转化为一种喂食癖。
但幸而,他拥有绝对的理智。克制使得他把喂食行为向外转化——给民众喂土豆,给孩子喂牛奶,给自己喂肉泥。
每一次,每一次他将属于自己的食物喂出去,他那种被迫自戕的罪恶感,就会减轻一分。
他就是这么扭曲活下来的。
白翎后知后觉,也终于反应过来,整个世界对郁沉由来而深的恐惧到底出自于何处。
是那种断裂感。
他好的地方太好,坏的方面也太坏,极端得像是一个磁极的两头,没有中间过度地带。你可以说他天生是个坏胚,通过自我训诫,把自己扭转好了;也能说他是条好鱼,是世道邪恶,把他变成了残暴的恶魔。
七美德,生于七宗罪。
白翎想冷笑一番,可嘴角在痉挛中逐渐耷拉下来。他阖了阖眼,疲倦问:
“你和别人说过这些吗?”
“从未。”郁沉说。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郁沉扶他起来,语调仍是彬彬有礼的:
“明早你要去呈交申请书。到时候,必定会有无数人向你控诉我的可怕。与其让他们摧毁你的认知,不如我亲自来。我更诚实,角度也更全面,而且对你知无不言。”
白翎后脊梁冰凉一片。
这个人控制欲之可怕,竟然到了连揭穿自己的机会也要握在手中的程度。
郁沉见他抗拒,想去抚摸他的脸,白翎却扭头躲开了。
不仅躲,还往后迅速退了两步。白翎站在卫生间门口,抬起混乱的灰眸:
“给我时间想想。”
郁沉垂眸,声音平静:“你要走吗?”
餐厅里,ai悄悄在椅子下穿行。它抬起镜头,发现机械小鸟的情绪极其不稳定。
对方快步走过来,几乎是在逃,磨损严重的靴子底在眼前一掠而过。但这道步迹很快被追上,一个cpu频率刷新间,主人已经将他堵在了落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