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看見晟銘的臉時,他有了一瞬間的退卻。
他對他人的情緒極為敏感。
排斥,憤怒,嘲笑,討好。
還有殺意。
在那一瞬間,魏邵群感受到了濃烈的、沒有被掩藏的,濃黑的殺意。
和之前走訪時不一樣。
這次的晟銘帶了槍。
他拔腿就跑。
徐翼臉色一變,卻不是去阻攔魏邵群逃跑,而是張嘴想阻止晟銘。
這次他本不希望晟銘過來,可晟銘是副隊長,名義上是他的上級。晟銘執意要帶隊,隊長也同意了。
他本以為晟銘至少會等一等,因為魏邵群這次並非毫無破綻,他已經露出了馬腳。一旦抓捕歸案,以他的情節之嚴重,加上輿論的監督,一定會嚴格量刑。
然而他的阻止是還來不及張口,先大腦一步撲過去的動作也還來不及推到晟銘的胳膊——幾乎只有不到兩秒的時間,快到畫面只能換一次幀,只來得及眨一次眼,誰都還沒看清,身為十年老刑警的晟銘已經跟隨肌肉記憶掏槍,上膛,瞄準。
這一套動作甚至快出了美感。仿佛他的手就是冰冷的槍管,曾經為了這一瞬練習了上千上萬次。
迸發出去的不是子彈,而是他放在胸膛里被捂熱了八年的仇恨,精準地射中了魏邵群的背部,並射穿了心臟。
魏邵群由於慣性還往前走了幾步,才捂住胸口倒下,右手求助似的想要抓住什麼,結果帶倒了一片展品。他口吐鮮血,猛烈地抽搐著,依然奮力往前爬動,最終倒在了一座雕塑腳下,腦袋朝旁邊一歪。
所有跟隨過來的區隊警員們全部驚呆。
徐翼的呼吸也仿佛停止了。
遲了一步,他沒能阻止晟銘,他沒能救下晟銘。
這個教會了他什麼是人性的人,最終也為了人性而瘋狂。
旁邊的工作人員聲音都變了形:「死……死死死人了,報、報報警……」
然而剛剛開槍的,就是警察。
一片死寂中,最先有動作的是晟銘。他步調沉穩,筆直地朝已經死亡的魏邵群走去,抬起腳,把魏邵群的屍體踢翻過來。
魏邵群的眼睛依然圓睜著。
徐翼站在他身後的光影里,明與暗將他們分割開來。「你和第二案的死者武莉珺是什麼關係?」
晟銘收起槍,臉上不再是從前那樣吊兒郎當的隨意,而是從未有過的冷峻。
「我是她的未婚夫。」
「你知不知道,我們還沒有足夠的證據為他定罪,而他沒有任何反抗調查的表現,你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對他開槍——」
「是殺人。」晟銘的聲音里甚至有了愉快的意味,「不需要證據,我看過他和莉珺的合照,他比莉珺還矮半個頭。看見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他是兇手。」
徐翼繼續說:「這不是第一次。」
晟銘沒有說話。
「三個月前,那樁看起來是黑吃黑的兇殺案,其實是你做的。你看過鐵頭劉從前的檔案,知道他的犯罪手法和固定習慣。但當年鐵頭劉認罪態度好,沒有被判死刑,之後又被減刑,所以八年就出獄了。後來鐵頭劉的對頭犯事,卻因為證據不足被釋放,你親手殺了他,用模仿的方式嫁禍到鐵頭劉身上。鐵頭劉本身也對那個人有殺意,當晚又喝醉了酒。證據鏈齊全,死者指甲里有他的dna,他百口莫辯,乾脆像從前一樣痛快認罪,給了你掩藏的機會。」
徐翼稍作停頓:「但鐵頭劉仍然沒有被判死刑。」
「是啊,」晟銘的語氣中帶有一絲諷刺,「可惜了。」
「這是你的第一案嗎?我想不是,你嫉惡如仇,手法熟練,不像是第一次做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