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把光芒隐秘潜入各色花草向人扑面而来,使身体从足尖缓重地生长舒服的慵懒。阳光与湖草混合的气味使空气粘稠,有恰到好处的温度和滋味,湖面飘过来的淡淡腥味,也恰恰好,粘着你,你前进,它迎面而来,你移动,它轻轻跟随,与五月阳光杂糅一起,温柔、邪恶地入了血液,让人昏昏沉沉,脚步拖沓,眼神倦怠。午时的校园,连教学楼,图书馆,路面,花草,都带了倦意,是冬天刚晒过的暖烘烘,适合深度睡眠。
红色的条幅和横幅,也有了沉睡的颜色。
女生宿舍401室。
一个身材瘦窄、前额宽阔、头发稀疏、有着小巧鲜润嘴唇的男生,手握刻字用的钢板,涨红着脸在房间转悠。唯一一个在这个时候在为某件事情精神亢奋的人。宿舍里还有四个女生,一个慢条斯理地梳理头发,一个懒洋洋的整理书桌,其他两个坐床沿上搓扑克。男青年是学院的学生会副主席陈文宇。学生会主席的一篇“五&;#8226;四”讲演稿要油印了在晚上*时发下去,眼看已是下午三点,约定刻写稿件的学生会宣传干事韩绮梅却迟迟未到,负责“五&;#8226;四”*材料准备的陈文宇,火急火燎地来女生宿舍找她。陈文宇跟几位女生打过招呼,对着韩绮梅拉得严严实实的纱帐大喊,韩绮梅,*开始了!这声喊,势如裂帛。韩绮梅那里毫无动静。四位女生象在同一个梦里被突然惊醒,不约而同地看向陈文宇,瞬息惊讶后露厌恶之色。陈文宇不理会,大声叫着韩绮梅,拿钢板在床沿扶手上叮叮当当地敲。
纱帐里寂无声息,韩绮梅仰躺,眼睛微阖,离世了一般。
睡得跟死了一样!陈文宇恨恨道,钢板在床沿上再次咣当一声。
啪!梳头发的将梳子甩桌上,梳子在桌上跳跃一下啪地跌落。随梳子跌落的是连串抗议。
你这人怎么回事?韩绮梅昨天晚上被你们拉过去写横幅忙到半夜才回来,不至于不知道吧?“五&;#8226;四”又不是今年才有,为什么不早安排?非得这样折腾才对得起青年节是不是?
面对数落,陈文宇忙着说对不起,钢板成了无处藏匿的罪证。
玩扑克的一个抬抬头,看看陈文宇,露出丝不屑,冷笑,暴出一句搞什么搞,继续她的游戏。
谁也没再打算理会这位衣冠楚楚的副主席。撂一边的陈文宇再次涨红了脸,呆在宿舍门口一方有限的空间干着急,心下对韩绮梅不同凡响的睡功恨恨的。
韩绮梅真的睡得很沉。帐外的一场闹,她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只是托了梦境到了另一个世界,找不着回来的路。
长久以来,她活在两个世界。一个在光明中经历,一个在黑暗中经历。一个叫做现实,一个叫做梦,或是超现实。她的世界里只有现实和梦,没有睡眠。有睡眠,她的睡眠也总与梦纠缠一起。她醒来的时候,她的景物尚在梦中。夜晚来临,她的世界又驶入梦的迷途。如果生命的本身就是一个谜,她更着迷于黑暗中的迷宫。白昼的经历,似乎就在把她送入梦的中心。在那些非常态的,无序的,无逻辑的光影之中,她获取模糊启示。她白天的思索在梦的迷宫中求得答案。成排扑面而来的红灯笼,深渊般的阔大森林,中国江南的音乐,直插云天的塔楼,以及把这一切混淆特征的令人头晕目眩的速度,可以不断重复的生生死死,她在其中为白昼找到一个对称的解释。这种解释含混不清,她的生命恰好因此完整。生命分两部分,一部分逻辑和语言可以到达,一部分逻辑和语言不可能到达。梦,是逻辑和语言不可能到达的部分。梦,一个接着一个。她并不渴望真正的睡眠。
这次把身体丢上床就入了另一重世界,四肢僵硬,体温消失,身体是一块冰,遇到暖烘烘就融解消散……她目睹身体变小,变轻,背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