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亮了貌似越来越井然有序的尘世。眼睛有酸痛感,但她看清了枝上一只白鸟纯洁端庄的面容,有新雪的颜色,浑身莹莹地弥散上天的灵光,这只白鸟在一瞬间减轻了她的疼痛和混乱。尽管是在秋天,老树也泛出宁静、安详的葱绿。阳光精力充沛,寂静无声地爱抚他怀中的生命。她完全醒来,意识到不管她如何去想去做有一种爱对她始终如一,那就是她被自然所选择。我,存在于此,不是别的什么,不是别人,这种选择的本身该是一种多么奇特多么难于置信的爱意。
一场昏睡也带走了一些东西,还原了一些东西。
梦境是如此虚弱。好好活着,象窗外的一棵树,一根草,象天空的飞鸟,这个意念清晰起来,朝霞一样宁静。她想她还有余力憧憬和遐想。尽管她想起过去眼前就一片模糊。那在尘世漂泊的心,毕竟被另一个人握住了。她在她仍然活着的事实中看见了明天。她不打算再向人群寻求什么答案,她也不想经受那岌岌可危的温暖,她在她的睡眠和她所经历的事实中了解了人生的全部真相。人群中再无人听得懂她对苦闷的描述和关于寒冷的倾诉。她决定沉默,象宁静秋天的风景。“人出生两次吗?是的。头一次,是在人开始生活的那一天;第二次,则是在萌发爱情的那一天。”雨果这样说。“人应该还有第三次出生。”她这样想。如果上帝少给了我一只翅膀,我单翅飞翔。
韩绮梅走了,带走了罗萧田送她的《梅花图》。
罗萧田在第一时间去了何建斌的墓地。墓前有丰盈的野菊。墓碑上贴有一首诗:
君自故乡来,
应知故乡事。
来日绮窗前,
寒梅着花未?
三十一、灵的河流已然枯萎
李强国还是沉默,两簇兴奋掩不住,在眼睛闪烁,那是久被压抑后得到解放的人才有的兴奋。
人们没听到他说什么话,也没见他掉一滴泪。
采薇园冷清到沉寂。每到子夜两点左右,就有一个佝偻的身影颤颤微微地从采薇园出来,走进大田坳的雾气之中。大田坳的人经常说一句话:昨天晚上我起来解手,看到韩娭毑了。大田坳的夜出现了这样的景象,两点灯火,一个蹒跚前行的老人。大田坳终是有人记得韩娭毑的好,两人一组轮流,看护因失眠在外游走的韩娭毑。“你们是喝韩娭毑的茶水吃韩娭毑做的南瓜饼长大的,好好跟着韩娭毑,韩娭毑到哪你们到哪,把韩娭毑安全送到家。”老人们吩咐他们的儿女。
等不及找到前妻的李强国,不顾韩府人的反对,理直气壮地向韩府出示了离婚证,匆匆与一心要嫁大学生的杨小莉结婚。
与此接近的时间,杨小莉的嫂子刘嫣饮药自杀,杨大春与何志涛的妻子结婚。
凌波镇和大田坳,不知从何时起,那条从前门流到后门的丰沛的亲情之河消失了,恩恩爱爱成为掩饰的手艺,唯有家人所依赖的房子是真实的。屋檐之下,亲情岌岌可危,男女混搭出千变万化的别样版图,房子则使混乱景象貌似井井有条。朝来炊烟不起,夜来万家灯火,麻将桌下的男欢女爱,使忠实、专一、勤劳的种种美德在一片“碰了”“胡了”声中土崩瓦解。凌波中学有过一时半会的振兴,很快像一只落入泥沼的麻雀,扑闪了几下受伤的翅膀,奄奄一息,这个时候,有没有校舍,都无所谓了。老师们手里的钱多了,心灵空虚了,眼睛迷茫了,学生越来越少了。在神州大地欣欣向荣之际,凌波中学和凌波河同时罹难。而那位对田君未甩烟头的粗人,这时却显示了对时光一览无余的敏达,在与邻人争吵中说了这么一句有生以来最有文化的话,“我不跟你吵,等我儿子回来再跟你论理,他一出口就是诗词歌赋,怕你儿子的粗言粗语对不上调。”
罗萧田的手机出现了一条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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