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儿子定是长得象她的,难道一个母亲居然不喜欢长得象自己的亲儿子!”
她怪异地睇我一眼:“你真没看出德妃神态酷似一个人?轮廓也有些形似?”
就象朦胧中有一层纸立在我面前,要透不透的,而答案就在对面。
想起在蒙古的时候全公公的话,想起在多伦我问烨儿这么多年都讨了多少个大小老婆,他说的那句:“一个”。
“可能一个都不算,她们都象你,可加起来也不是一个完整的你……”这句话历历在耳,本来只是以为是句讨好我的戏言……
“她这几年倒是豁达了,宫里这么多人中,她算真是做到了宠辱不惊,笑看后宫潮起潮落,花开花败。今天告诉我这次秀女又新晋了名贵人,而且独占鳌头。”
恩……张如妍,脑海浮现出那双明媚的会说话的秋瞳。
“她只是笑着说,往年入了秀女她会比谁都关心,现在……她大悟后的真谛是,她们不过都是皇上的情感代替品,既然是代替别人也总有一天会被那个‘别人’代替,她不上心。她唯一遗憾的是为什么比那个早就占据了皇上的心的女人晚生得几年,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明晓皇帝对他的发妻有多么深厚的情谊。”
我们已经走完了长廊快到禁门了,暮色中已经能看到串串红宫灯高挂上了宫檐。快到七月半了宫里到处挂满了驱邪阴的红笼。可这时我听得心跳,迈不开脚步……
“她更遗憾的事,据说自己长得最象她,连儿子都象她!”
象我……象以前的苏麻吧,顿时面热生起红晕,好在暮色中她也看不明了。只见她觑了我一眼,这个出家人眼底还带着戏谑,是打趣我么?静太妃可真是看破红尘却又在修这世间法啊,原来事事关心、留意。
“她觉得人生最大的幸运是因这皮囊而最大的遗恨也是因这似别人的皮囊。因为这容貌遇见了皇上更得到宠幸,而最大的遗憾也莫过于她只是她的影子而已……所以,她既感激又痛恨那个人,那个已经死去并带走皇帝的心的人……赫舍里。”
“赫舍里?您说是皇后?”我没听说吧,不是我么?不是苏麻?
“是赫舍里,你没听错,所以她从不戴凤簪,即使是出席大礼。这个宫廷的人不是都知道么,皇帝对赫舍里皇后是如此的情深意重,皇后的儿子还在襁褓就被封作了太子,这么多年都是皇上亲自抚育太子连一个养母都没有指定。”
连接西苑和后宫的月门到了,她与我合掌告别,很快就消失在淡淡的夜色中。我立在风中回味着她的话。
相同的故事原来一直在这个神秘庄严的紫禁城内上演,情节相似,只是版本不同。我说呢,刚刚在幻觉中我把她当作了皇后叫,她却不甚惊讶。原来……
呵呵,枉自做了一回孔雀,自作多情啊……
我迎风而笑……笑得脸上凉凉的,湿湿的,心有点释然也有点疼。
既然你不养不疼你儿子,那么换我来疼我来养……
未来的结局,清澈如溪,溪底之石,早已尽收眼底。倒不是因为知道他以后会是历史上的下一位皇帝,此刻我只是想做个疼他的母亲……只是母亲。
蚍蜉
不知不觉中我一抬头,天已经是暗蓝色的了。
星空下,甬道边红红黄黄的宫灯,使尽浑身解数,却也稀释不了这黑浓的夜的来势汹涌,只能与天边那几颗早临的星遥遥对视。
兰丫头,现在已经是标准的嬷嬷样了,正拿着我旧日的披风焦急等候,见我象魂儿一般的飘来赶紧下得月华门的台阶,把我裹成了粽子。
“宛仪唉,您一去慈宁宫这就去了大半天儿,皇上晚膳后特地去慈宁宫请了老祖宗安,说你未时就回宫了。已经差出去几拨人找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