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条轨道交通的中转站,杨秉兴看着上千人在他面前如海洋一般涌来涌去,他也只好茫然地跟着人流移动,却忘记了自己要去向的地方。
一生纸醉金迷,醉心于商战和花丛的杨秉兴,在这一刻感到无限的诚惶诚恐。
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要去干什么?
为什么他们的表情那么麻木?
为什么他们能对这样的人潮习以为常?
他们,到底还是不是人?
杨秉兴感觉自己变成了蝼蚁。变成了当初的自己随脚可以踩死的蝼蚁。
在人群之间,杨秉兴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上车的路上还是被挤回了入口处,他只能隐隐听到“地铁故障”的广播声还有周围人的吵闹声,人群开始忽然推挤,接着便有人大打出手,杨秉兴只记得自己在倒下之前,腰上挨了一肘、肩上挨了一拳,最后一边飞来的一个小行李箱砸在他的脑袋上,他便失去了意识。
等杨秉兴再次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臂上挂着点滴瓶的他看着天花板上的圆灯,茫然地发着呆。
等到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杨秉兴忽然开口朝一旁的护士问道:“这里,是哪家医院?”“市S医院。你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护士随口安慰了一句,然后和隔壁床整理床单的护士抱怨道:“你说,这年头真是什么怪事都有,这连地铁都会相撞……”“听说只是擦到了一点而已。”另一个护士感慨道:“撞没撞伤多少人,这地铁站里挤伤碰伤的倒是有好多……要不我怎么说买个电瓶车好呢?地铁这玩意儿太可怕了。”“电瓶车也不行啊他不说,这电瓶那么重一个人怎么到处拎……”两个护士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杨秉兴这才搞清楚了大致的情况:看来倒霉的他碰上了几年一遇的地铁事故,然后在高峰期的车站里被推搡着撞晕,结果被送来了医院。
杨秉兴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花圈或是礼物来杨天诚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或者说作不己在这里。
如果不是他自己的父亲,那么是谁把自己送来了医院?这是只有两张床的独立病房而且环境还很不错,应该是有人替他付了住院费。
这样想着杨秉兴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凉意。该不会,又是那个言……
那个名字还没在他脑海里彻底定型,应雯已经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来,女人看到杨秉兴已经醒了过来,很明显地松了口气,然后坐到了他的床边,轻声说道:“你醒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看来东至真的不适合出门。谁叫我太蠢了,居然约一个女孩儿去墓地……呵呵,这就叫报应。”杨秉兴艰难地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握住了应的手。
杨秉兴摸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今天,他却第一次感到了安定。
在一无所有之后,他却在只手上,感觉到了温暖。
“你知道么,有一整套的规则。”握着那只手,杨秉兴忽然说出了他从未对任何人吐露的话:“一整套打开女人心防的规则,可今天我一个都不想用。我约你去墓地,是想让你见见我的母亲,我本来想在她的墓前告诉你,我荒唐了大半辈子,现在我不想再继续了……”应雯手有一些颤抖,但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杨秉兴的眼睛,听着他说话。
“我在已经没钱了,也没有朋友了。你是唯一还留在我身边的人,我希望能抓住你……”杨秉兴的脸看上去如此诚恳:“你愿意被我抓住么?不是被有钱有手段的杨家少爷,而是被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抓住?”应有些慌张,她张开嘴,似是想要答,却又不知道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在过了五秒钟,深沉至极五秒钟后,应雯像是终于下了决心时,病房里忽然想起了手机吵闹的铃声。
这铃声,拯救了场面的尴尬。
杨秉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