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若鹜鸟舒翼,盈盈欲飞。花生从未见过如斯妙舞,只看得眉飞色舞,心中生出无穷喜乐。
莲萼见花生眼神茫然,知他已然人彀,心中得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忽然间,人群中发出一声吼叫,一名喇嘛跳将起来,双眼充血,手舞足蹈,向前急奔数步,忽又滴溜溜打了个转儿,口吐白沫,瘫在地
上。花生被这一扰,惊然惊醒,挠了挠头,讪汕地道:“哎呀,俺几乎儿迷糊啦?”
原来,这“十六天魔舞”歌舞共施,能生出极大魔力,定力稍弱,便会神智错乱。众喇嘛中,除了几个顶尖儿的人物,也都须闭目凝神,以密宗心法相抗。但也有人不知好歹,张眼偷看,这一瞧,便被乐舞吸住心神,癫狂昏厥。花生年纪虽少,但自小修练禅宗神通“大金刚神力”,禅定功夫极深,虽迷惑于一时,但一听喇嘛咆哮,立时醒转。众女见他一霎之间,眸子又转清明,不由心中凛然,小觑之心尽去,举动更趋妖媚,或是娇嗔薄怒,或是巧笑嫣然,舞姿妖娆,宛若天魔幻形,只瞧得花生神驰目眩,心头又生迷乱,蓦然间,只听耳边一声沉喝:“花生,闭眼!”
这一声如雷贯耳,花生听出是梁萧呵斥,慌忙合眼。谁料双眼虽阖,那靡靡之音仍是丝丝人耳,各种天魔妙姿,随那乐声,仍在花生脑中盘旋舞动,无论如何挥之不去。也怪梁萧身处斗场,情急中只叫小和尚闭眼,却没叫他捂耳。小和尚虽然心想:“若是捂了耳朵,岂不更好……”但转念又想,“梁萧只说闭眼,没说捂耳,俺若不听,一定挨骂。”一时间,他越听越觉心痒,终究按捺不住,眯眼去瞧,这一瞧,便见群女美目中放出奇光,身子柔若无骨,如蛇蚓般扭曲不定,幻化出许多前所未见、想象不到的奇妙姿态来。花生但觉一股热血涌遍身心,脸上渐渐露出欢喜之色,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随着众女舞了起来。他自幼习武,体格柔韧,这一舞虽无赵飞燕之轻盈,但折腰衬腮、手挥目送之间,却流露出几分杨玉环的绵软来。
梁萧见花生陷入乐舞之中,无力自拔,不自禁连声长啸,身法愈发迅疾。降魔九部见他似要突围而出,纷纷怒吼,金刚杵使得更为猛烈,砸得瓦砾四溅,木屑纷飞。猛然间,梁萧足下在大梁上一顿,凌空拔起,高叫道:“都给我下去吧!”霎息间,只听喀喇喇一声巨响,好似当空打了个响雷,大雄宝殿陡然坍塌。剧变忽生,九个喇嘛一时再无立足之地,手舞足蹈,伴着瓦砾纷纷,坠了下去。原来,金刚柞重逾百斤,驾驭费力,降魔九部使得越快,越难收势,是故梁萧有意加快身法,诱得他们一轮乱杵,砸得房顶千疮百孔;而后突然发难,顿足震断大梁,房顶吃力不住,顿时坍塌了。
梁萧一招得手,大鸟般越拔越高,倏忽间连画三个圆弧,一个大似一个,不待第三个圆弧划尽,已在六丈高空,双袖忽振,如轻絮一团,飘然落下。龙牙、狮心齐齐抢上,隔在他与花生之间,防他出手救援。
梁萧见花生眉花眼笑,越舞越快,心知如此下去,后果不堪想象。但忖度眼下形势,龙牙狮心已难应付,更有八思巴虎视在侧,即便侥幸胜出,只怕花生也已神智错乱,无可挽救了。刹那间,他心中连转数个念头,忽地大袖一卷,负手而立。
龙牙、狮心见他并无出手之意,颇感讶异:“这人好没道理,难道不管同伴死活?”却见梁萧屈指一弹,口唇微张,发出啾啾之声,初时细微莫辨,渐渐响亮如啸,直冲云霄。间中啾啾昂昂,韵律之奇特粗犷,众人均是闻所未闻,听得片刻,心中油油然生出蓬勃生意。那十一名乐女被这啸声一扰,竟尔走音窜板。
梁萧大袖拂出,啸声绵密如水,越发悠长,忽低沉,忽雄壮,忽而曲折如线,忽而凄厉如枪,往往于不可能处高升低落、横生奇变。那调子也越变越奇,非宫非商,不微不羽,大违音乐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