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梁萧胳膊,右手却攀着上方岩石,五指陷入苍苔,便似生浇铁铸一般。
梁萧瞧得他是人类,心中稍安,想到戏弄之事,又觉气恼,正想叫骂几声,不料下方一阵山风涌起,山高风大,梁萧顿如秋千般荡了起来。霎时间,他的心提到喉间,战战地说不出话来。却听那儒生哈哈一笑,手臂顺风一振,大喝道:“去吧。”梁萧耳边风响,已如腾云驾雾般翻上崖顶,犹未落地,头顶风声陡疾,那邋遢儒生后发先至,翻身飘落。梁萧又是气恼,又是骇服:“这人好生厉害,却是何方神圣?”
儒生打量他一眼,笑道:“浑小子,赌气也不是这样赌的,若是落下去,只怕摔得连罔两……哈哈,连影子也没有啦。”梁萧怒道:“你还有脸说我,都怪你装神弄鬼,我没招惹你,你干吗作弄人?”儒生笑道:“我在这里下棋,谁叫你来扰我?”梁萧啐道:“你一个人下个鬼棋?再说我上山时又没见你。”儒生两眼一翻,冷笑道:“我就爱一个人下棋,怎么啦?你上山时脚步震山响,扰人清静,害我忘了下一步如何走法!我不作弄你,还有天理吗?”
梁萧不通棋道,听他说得一本正经,一时竟被唬住,寻思道:“扰人下棋终究不对。”便道:“好,我不扰你下棋了,我上山顶去。”儒生道:“那也不成。华山一条路,你等会儿下山,我若正想到紧要处,岂不又被你打扰了。”梁萧怒火陡起,但想终是自己不对,忍气道:“那我下山好了。”儒生冷笑道:“好啊,你害我忘了棋路,就想溜回家去?”梁萧一怔,心道:“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这鬼书生要我怎样才甘心?”
儒生瞧出他的心思,笑道:“这样好了,你乖乖呆在这里,一动也不许动,待我想起棋路,才许离开。记住不能乱动,若有声响,又会扰了我的思绪,害得我从头想起。”梁萧怒道:“这叫什么话?你十天想不起来,我岂不要等你十天;一辈子想不起,我岂不要等你一辈子。”
儒生笑道:“说得正是!莫非你不肯答应?”梁萧气道:“那是当然。”儒生道:“如此说来,我只有用强了。”他作势动手,梁萧疾退两步,手捏剑诀,凝神以待,生怕被他逼着一动不动,站个三天三夜。
儒生目不转睛,瞧他半晌,忽地一手叉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满脸胡须抖个不停。梁萧诧道:“你笑什么?”儒生也不理他,前俯后仰,只是狂笑,笑到极处,一手按腰,一手指着梁萧道:“哈哈,真笨,哈哈,真笨,哈哈……”梁萧怒道:“我怎么笨了?”儒生笑道:“我胡说八道你也信么,天下哪有这种荒唐事,哈哈,笨蛋,哈哈,大笨蛋,哈哈,高兴,哈哈,真高兴……”
梁萧当真哭笑不得,搔着头想:“我也真笨,这些浑话一拆就穿,我却当真了!哼,这坏书生,从头到尾都在作弄人么?”那儒生好似一辈子也没笑过,仰天俯地,狂笑不已。忽然间,他抓起石桌上的围棋子,一边大笑,一边脱手扔出,只听哧哧声不绝于耳,那些棋子俱都打在壁上,嵌入一寸来深,梁萧瞧得两眼瞪圆,骇然不已。
儒生扔罢棋子,忽又暴怒起来,狠狠瞪着梁萧,厉声道:“你以为我愿意一个人下棋么,你以为我愿意一个人下棋么……”他双眼神光暴射,犹如长枪大戟,似要将人刺穿。梁萧不自禁倒退半步,攥紧宝剑,胸口窒闷,竟似气也喘不过来。忽见那儒生目光一暗,又柔和起来,终于叹了口气,对梁萧招手道:“小娃儿,你过来。”梁萧心神稍定,呸了一声,道:“你叫我小娃儿,你才多大。”儒生笑道:“你瞧我面嫩么?嘿,论到年纪,我做你老子的老子也差不多了。”梁萧道:“你又想作弄人么?”儒生素性懒散,也不多加解释,哂道:“不信拉倒,我且问你,你方才练的剑法,谁教你的?”梁萧道:“是了情道长教的。”儒生一怔,嘿然道:“了情?嘿嘿,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