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已回老家浙江余姚了。两人正式见面坐而论道可能在1515年,王阳明以礼仪部候补大臣的身份回北京述职。王阳明给王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王阳明的老成持重、自制、气定神闲和言谈举止中不易察觉的威严让王琼断定此人必是大用之材。他对王阳明心学的兴趣并不大,只是对王阳明在心学熏染下练就的“不动心”状态大为惊叹。他对王阳明说,将来我在朝中有话语权时,必会给你个创造奇迹的平台。
王阳明只是笑笑,脸色平静。在此之前,他刚在南京讲“存天理去人欲”,这是理学家和心学家共同的使命。有人问他,既然你说天理都在心中,又何必用存?他回答:“天理是在我心中,但由于世俗的浸染和自己的不注意修心,天理虽然没有离开你的心,可却被蒙蔽了。我说,存天理去人欲,就是要你们把沾染到天理上的尘埃擦掉,让它回复本来面目。而我说去人欲,其实就是存天理,存了天理,人欲就没有了。一个人只要能恢复他内心的天理,那内心就必能强大。”谁都不得不承认,一个没有人欲的人必然是内心强大的人。
可是,功名利禄的心是否是人欲,王阳明给出的答案很有机锋:那要看它是被你请来的,还是它主动来找你的。内心强大的人心如明镜,来了就照,去了也不留。
正在王阳明大谈“存天理去人欲”的时候,王琼被推上了国防部部长(兵部尚书)的椅子。但他没有马上践履对王阳明许下的诺言,因为他还有另外的打算。他的眼光停留在大明帝国疆域图的江西南昌,眉头紧锁。
在南昌城,有位王爷,正带着高贵的微笑审阅着他的卫队。这位王爷就是宁王朱宸濠。按王琼的洞察力,他迟早有一天会谋反。他的计策是,要王阳明到江西去注意这位王爷。不过,朱宸濠毕竟是位王爷,在没有正式起事前,谁都不能揣度他要造反。如果王琼对朱厚照说,朱宸濠可能要造反,这是以下度上,是大罪。王琼没那么笨,他一年来始终在找合适的机会把王阳明这道防火墙插进江西。而很快,他就找到了南赣匪患这个机会。
王阳明接到朱厚照要他巡抚南赣圣旨的同时,也接到了王琼的私信。王琼在信中先是对王阳明夸赞一番,然后对朱厚照的浩荡皇恩表示高兴。接着他说,作为国防部长,他对南赣匪患深感忧虑。他希望王阳明能抓住个机会,创建不世之功。最后他说,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之人。南赣这个非常之事必须要你这个非常之人来解决了。
王阳明接到圣旨和王琼的私信后,心动了。他毕竟还是个凡人,他把建功立业的理想埋在心里几十年,从未生根发芽,甚至都快要腐烂。他后来虽然能心平气和地看待取得事功的理想,随心所欲地去传播心学,然而正如他所说,事情没有来时,人人都能稳坐钓鱼台。一个人是否成熟,要看他在面对事情时的态度。这个平台,他等了几十年,终于来时,他不可能不激动。他贪婪而不急躁地看着圣旨,最后手指不易察觉地颤抖着放下。慢慢地,他冷静了下来。
一旦冷静下来,他就把心思投入到如何处理这件事上了。一般人首先会考虑的是剿匪的难度,王阳明却没有担心这个。心学本身就是一门要人自信的学问,他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和智慧剿灭土匪,所以他不会考虑这种不言而喻的问题。他想的是:“我不是皇帝忠实的走狗,我有我自己的意志,不能皇帝说什么,我就屁颠屁颠地去做。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王琼的大力举荐,那个沉浸在紫禁城极乐世界的皇上会想到我?你固然是至高无上的皇上,但不代表我就是随叫随到的小狗。况且,要我巡抚南赣是真的看重我,还是只是例行公事?如果是例行公事,那就是不重视我。既然不重视我,我将来的成果在他眼中,也不过是瓜熟蒂落。”
但这些问题很快就被他驱逐出脑海。他不应该这样想,建功立业的目的是为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