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命妃嫔所住东西六宫,全部换上黄色。此语一出,皇上大窘。他素来孝顺,以后再也没敢重提此事。其实皇上也知道,太后并不看好郑妃,而是喜爱宽和的王皇后,婆媳俩人相处融洽;另外太后还是恭妃与长哥的保护伞 !想到这些,皇上叹了口气,他力所能及的只有等待和拖延……
在册立太子这件事上,皇上认为最大阻力来自朝臣,最让他头疼是言官们的谴责,每当读他们的奏疏,常常气得他吃不下饭,还会勾起他的头晕病。久而久之,他对言官从不满到厌烦,背地里骂他们“称神称鬼,成何国体?”他曾亲自把三十多个科道官削职;下诏斥责他们说:朝廷但用一人,言官便纷纷攻击,不听朕的主张,是何政体 ?于是,他想出了一个“留中”的办法,即对大臣的奏本不阅不批,也不予下发,束之高阁,眼不见心不烦。即便是这样,朝臣批评他的奏章也从未中断过,不久前有个御史叫冯从吾的,上疏责备皇上“郊庙不拜祭,朝讲(经筵)不举行,章奏留中不发”“每饮必醉,每醉必怒” ,皇上听司礼太监读后,火冒三丈,嚷道朕不是有病吗,怎么去上朝、祭庙,怎么批奏章?盛怒之下,他降旨廷杖冯从吾,时逢李太后寿辰,又有许多大臣出面相救,才免了冯的一顿杖刑。
皇上虽然懒理朝政,但大权不旁落,他多次讲过:朕身为君主,最讨厌被臣下挟制。眼下各部缺官甚多,缺尚书缺侍郎,外省缺巡抚,吏部多次请求补官,他就是不批准。他有他的想法:海内升平,国家无事,要那么多官吏干什么?并有意削减官员。他对发生的 国内外战争,倒是都异常重视并亲自运筹帷幄。他曾亲自指挥了“三大征” :一是平息了宁夏银川蒙古之乱,二是援朝抗倭战争,三是平定贵州播州杨应龙之乱。三次大捷,令他充满自信,变得唯我独尊。
他常认为自己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君主。诏狱属皇上私人监狱,他不记得把那位大臣关了进去?由宦官提督的专事侦缉刑讯的东厂,门前冷冷清清,那里的用事太监寥寥无几,庭院中甚至长满了青草。他对大臣的刑罚,也止于廷杖。他对出言不逊的大臣施杖,只不过出出气罢了,并无杖死之意,只有一次是例外。有个给事中叫王德完,是争国本拥立皇长子的第一人,王在奏疏中请皇上厚待皇后,批评皇上只知财务多寡,不问黎民死生。……朱翊钧大怒,命锦衣卫行廷杖,由司礼太监陈矩监刑。皇上有意把王德完杖死,可执行人陈矩是个识大体的明白人,刑杖完毕,皇上问:死了没有 ?陈矩回答:“快死啦 !”皇上便不再问。人们都说王大人的命是陈公公救下的。
皇上有时也不自信,从他对邹元标的顾忌就可知道。邹曾两次上疏批评皇上,言辞极为尖锐,毫不留情面,且甘心受杖不怕死,给皇上留下刻骨铭心印象。不久前,一次皇上正在用膳,蓦然想起了邹元标的名字,登时心绪不宁起来,命令太监撤下桌上的山珍海味,自言自语说,朕隐隐觉得,那邹某人又在数落朕的不是?……
皇上虽身居大内,以患病为由,不理朝政,不上早朝,不批阅奏章,但对自己的寿宫(地下宫殿)却关心备至。他曾四次不辞辛苦远赴百里外的昌平天寿山脚下,去勘定寿宫地址,最终选定了大峪山的一块莹地,在他二十三岁这一年,开始了营建皇陵的工程,历时四年,耗银八百万两,相当于全国两年的赋税收入,从而催发了一场全国性的开矿征税大浩劫。
第二章 矿税之争
一
万历二十四年,对皇上朱翊钧来说,可谓多灾之年。
先是京城地震,随后是淮水决口,湖广福建又逢大饥。三月坤宁宫失火,殃及乾清宫,一把火把二宫烧得干干净净,修复费需白银一百多万两。朱翊钧紧锁眉头,他不是不清楚近年来财政入不敷出的情况:建寿宫八百万,宁夏用兵耗去二百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