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快!”陈炯竖拇指赞道,“伍兄是我所问过的承认功名的第一个秀才。说说你功名之外的东西?”
“家国。”
“咦,为什么先家而后国?”
“没有家,就没有国。”
“伍兄错矣,”陈炯朗声纠正,“刚好相反,没有国,就没有家。唉,你们这些秀才呀,都让八股文害苦了。”
“观陈兄也是饱学之士,难道就没有读过八股?”
“读过,读过,”陈炯哈哈笑道,“说来惭愧,为这八股生生把我老爸气死了。”
不待挺举追问,陈炯豪爽地讲起自己家世,讲父亲如何调教他,如何请先生教他读书,他如何厌文喜武,一连气跑几个先生,如何连考几次皆未冲过童生试这道大坎,父亲如何纳闷,如何在夜半查出他念的尽是旁门左道,武功秘笈,如何拿棍子满院子打他,如何一口气上不来倒地而去,无人管束的他又是如何把田地房产一点点儿卖光,从此后浪迹天涯,访师交友,以酬平生之志,等等,一桩一件,娓娓道来,听得挺举两眼发直,如闻江湖奇侠。
见陈炯顿住话头,挺举好奇问道:“陈兄方才讲到平生之志,敢问志在何处?”
“死国可乎?”陈炯眯眼望着他,端起酒碗,朝他举一下,半笑不笑道。
挺举震撼了。忠孝生死,在此人眼里竟然这般不堪,实出挺举意外。
“敢问伍兄所志何方?”陈炯反问。
挺举苦笑一下,转看湖水,良久叹道:“唉,除科场之外,在下真还……”又是一声苦笑,轻轻摇头。
“在下问的是志,不是科场!”
挺举吸口长气,扭过头来,复出一声长叹。
“在下可为伍兄作答?”
挺举看过来。
“在下死国,家国一体,伍兄所志当是,死家可乎?”陈炯一声朗笑,仰脖饮尽。
挺举正要接话,耳朵陡地竖起。
远处隐隐飘来一个声音:“挺举阿哥,伍挺举,你在哪儿?挺举阿哥——”
“阿弟,我在这里!”挺举忽地站起,迎声音跑去。
不一会儿,挺举携手顺安来到湖边,将他包袱放到一边,刚刚按他石几边坐定,陈炯拿着一只空碗从店中出来,坐在原位。
看到他的络腮胡子,顺安顿时魂飞魄散,一时僵在那儿。
“兄弟,”陈炯斜他一眼,双手抱坛将碗倒满,推碗过来,“你来迟了,当吃罚酒三碗!”
顺安依旧怔在那儿。
“阿弟!”挺举指碗努嘴。
“阿哥”,顺安乍然醒来,忽地起身,一手扯住挺举,一手拿起包袱,“快跟我走!”
“哦?”挺举怔了,“啥事体?”
“甭管啥事体了,只管跟我走就是!”
“天色黑定了,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成!”
“咦,为个啥哩?”
“哎呀,阿哥,叫你走,你就走,一时讲不清爽哩!”
挺举非但不走,反倒退回几步,一屁股又坐下来。
“阿哥!”顺安急得直跺脚。
“阿弟呀,我和陈兄讲好住在此店了,要是没有别的事体,”挺举指指石几,“坐下喝酒吧。”
陈炯也看过来,目光中带着冷蔑。
顺安打个寒噤,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坐下。
挺举借酒浇愁,陈炯快意恩仇,顺安心神不定,假意应酬。一坛喝完,陈炯兴起,喝小二又拿一坛,开坛畅饮。
又过数巡,陈炯看样子实在喝高了,盯住挺举:“伍兄,交你这个朋友,值了。”
“在下也认你了!”挺举倒酒,各推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