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面前的是箱子里最后的物件了,用油布捆着的一包东西,看上去像是些纸,还有一个帆布包,一碰竟发出了金块的丁当声。
“我要让那些滑头们看看,我是个诚实的妇人,”母亲说,“我要拿回他欠的账,多一个子儿也不要。撑好克罗斯莱太太的袋子。”然后她开始计算船长欠的钱数,从那个水手的袋子里如数取出来,放到我撑着的那个袋子里。
这是个费时费力的活儿,因为这些硬币来自各个国家,模样各异——西班牙金币,还有法国金路易、英国基尼以及八里亚尔的西班牙银元,还有其他我不认识的,都杂乱地混在一起。
基尼大概最少,也是那些硬币里母亲惟一知道如何计数的。我们大概才数到一半,我猛然把手搭到她的胳膊上,因为我在静寂寒冷的空气中听到了一种声音,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瞎子的棍子一下下敲在硬梆梆的路面上,声音越来越近,我们坐下来,大气儿也不敢出。接着它急剧地敲击着旅店的门,再接下来我们听到门把手在转动,门栓嘎嘎作响,似乎那个残暴的家伙妄图进来;接着里里外外都是一段长时间的静寂。最后,手杖声重又响起来,令我们无比高兴和宽慰的是,它又渐渐地远去消失了。
“妈妈,”我说,“全都拿上,我们快走吧。”因为我肯定那插着的门势必会引起怀疑,会自找麻烦,虽然我庆幸插上了门,这种庆幸是从没见过那瞎子的人所无法想像的。
但是我的母亲,尽管她也害怕,却不肯多拿走欠账之外的一个子儿,同时也固执地不肯少拿一个子儿。还没到七点,她说,还远着呢。她知道她的权益,她一定要得到它。她还在同我争辩呢,这时从小山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口哨。那对我们俩来说就足够了,足足够了。
“我要拿走我应得的。”她跳起身来说。
“我要拿这个来抵他的债。”我拾起那个油布包说。
下一刻,我们两人都摸索着下楼,把蜡烛留在了空箱子那儿,接着我们打开了门,开始“总撤退”。我们动身的那一刻,时候已经不早了。雾正很快地消散,月亮在高地上方把两边都照得通明,只有在小山谷的正底部和旅店门的四周尚有薄薄的一层面纱未曾消褪,掩护着我们逃跑的最初几步。离小村子还有一多半路程、刚走出小山谷底部一丁点儿的时候,我们便暴露在月光下了。不仅如此,几个人行进的脚步声已进入到我们的耳中,当我们回头向他们的方向巴望的时候,只见一盏灯前前后后摆荡着,在快速地向前移动,这表明新的来人中有一个拿着提灯。
“哦,宝贝儿,”母亲突然说,“你带上钱往前跑吧,我快要晕过去了。”
这定是我俩的末日了,我想。我是怎样的诅咒那些怯懦的邻居们哪,我又是怎样的责怪我可怜的母亲,由于她的诚实和小气,也由于她过去的蛮勇和现在的软弱。幸运的是,我们刚好来到小桥上。于是我搀着哆哆嗦嗦的母亲来到了岸边,说真的,到了那儿,她叹了口气便歪倒在我的肩上了。我根本不明白是从哪里来的一股劲,恐怕还不小哩,总之我设法把她拖下了岸,在拱桥下还有点路。我再也挪不动她了,因为桥太低,我在下面也只能爬行了。于是我们不得不呆在那里——母亲差不多完全暴露着,而我们俩都在旅店听得到的距离内。
五 瞎子的下场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的好奇心远远超过了恐惧,因为我没能呆在原地,而是又匍匐着爬回了岸上,在那儿,我把脑袋隐蔽到一丛金雀花后面,可以俯视到我们门前的那条路。我几乎还没怎么藏好,我的敌人们就开始到来了,他们有七八个人,步伐不合拍子地沿着路拼命跑着,拿着提灯的那个人领先几步。有三个人手拉手地跑在一块儿,即便有雾我也能断定,三人小组中当间的那个就是瞎乞丐。接下去的一刻,他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