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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2 / 4)

总有一天他要把自己和施玉蝉的这一切告诉取灯,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向喜想着往事,把演员脱下的彩衣也扔进粪池,便开始了他的等待。他知道事情远没有结束,他知道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弄死个日本人,这大半是个以命抵命的结局。开始,他并没有想和那个日本兵以命抵命。但事情的发展往往不随人愿。是什么原因使向喜举起了粪勺?是他听见了玉鼎班和施玉蝉的名字,还是他听见日本兵骂了他“八格牙路”,还是他又想起了保定那个小坂?也许这些都不是,也许就是因为日本人要修停车场,铲了他保定双彩五道庙的那块灯笼红萝卜地吧。

向喜开始等待,他从房中炕洞里找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是一支手枪,德国造的狗牌撸子。枪很老了,这还是那年在汉口文昌门码头和孙传芳告别时,孙传芳送他的。当时,因宜昌兵变,湖督王占元被免职,向喜的陆军十三混成旅番号被裁撤,他将离任赴保定。后来,又有多少支更时尚的手枪经过向喜的手,但他弃甲为民时单保留了这支。他从军中生涯的最后一站徐州一直把它带到现在。

向喜拆开枪的包布,随手拉动了几下枪栓,又把子弹夹插入枪膛,把枪插在了腰里。

向喜收拾完枪,便有人进了院,是一伙全副武装的日本兵,他们的脚踩在有粪和没粪的地方。向喜估计了一下数目,是一个小队。他按中国军队的编队换算,一个小队当是中国的一个排:三十号人左右吧。一小队日本兵把向喜围在当院,一个为首的向他发话,旁边跟着翻译。日本人开门见山地问那个日本兵的去向,并直接跟向喜要人。向喜平静地说没看见,日本人说,你没看见我们看见了,他是跑进了这个院子的。向喜说跑进来又跑出去了。日本人问他从哪里跑出去的,向喜冲着萝卜地一指。日本人让向喜带他们去查看地形,向喜把萝卜地指给他们。几个日本兵开始在萝卜地里辨认足迹,他们认出了那个兵的足迹,萝卜地很湿。可萝卜地里只有冲着院内的足迹,却没有跑出去的。为首的日本人朝向喜逼过来,抽出了挎在身上的军刀。军刀举过了他自己的头顶,也举过了向喜的头顶。向喜本能地倒退了一步,举刀人则向前逼近一步。向喜再往后退一步,已退至粪池边。举刀人把刀举得更高了,当举刀人大吼着朝向喜砍来时,却在突然的一声枪响中倒在地上——向喜向举刀人开了第一枪,接着他又开了第二枪。差不多是在又一个日本人倒下的同时,向喜冲自己的太阳穴开了第三枪,他倒在了粪池里。

在并不遥远的时间里,取灯和向喜的死因袭了同一种模式。所不同的是,取灯没有做到的事,向喜做到了:向喜到底有机会把第三枪留给了自己,而取灯在开第三枪时就被日本人攥住了手腕。

兆州城内很少有人知道利农粪厂经理向喜的身份,仓本知道,葛俊也知道。但向喜人生的这种结局是他们万没想到的。仓本面对发生在利农粪厂的事件,当然要找葛俊问清楚。葛俊对仓本说,一切正如仓本所知,向喜在粪厂一呆八年,除经营大粪外,无任何活动,与城外的八路更无牵连,连笨花家中也断了联系,他就是个开粪厂、摆治大粪的。葛俊本人早年虽和向喜拜过兄弟,但向喜回到兆州以后,他们就不再往来。如此,粪厂事件就变成了一个无头案。葛俊的叙述基本属实,他只向仓本隐瞒了一件事,便是玉鼎班主施玉蝉。葛俊只字不提施玉蝉,仓本也就忽略了那事件的源起——玉鼎班的演出。而这时,施玉蝉早就混入民间潜回吴桥。

葛俊愿意利农粪厂的事尽早成为过去,他在仓本面前左右逢源地作着搪塞,说,这件事只能算个偶然中的偶然。

向桂来找葛俊了,向桂身后还站着甘运来。他们找葛俊,是为了把向喜的尸首运出城外。此前,甘运来和粪厂的伙计已经从粪池里捞起了向喜。他们给向喜仔细作了清洗,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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