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就是帮他们改作文,然后用英语辅导小学四五年级水平的数学,因为他们的课本是英文的。比给高中生讲课轻松多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根本不用备课,空手套白狼。”
“怎么可能不累,你净糊弄我!”
洛枳只是笑,跟她妈妈争辩是没有意义的。
“我们这儿的一个同事,就是假期你见过那个付姨,她要去北京送他儿子——前两天托人在酒店找的工作。正好我让她给你捎了一双靴子,这边打折,特别好看,你穿肯定好。本来想让你去火车站接她一下,教教她们怎么坐地铁,正好也把东西拿回去。你病这么重,我看算了。”
“没事,你把车次时间告诉我。就发我短信吧,省得我忘了。上班还行?”
她妈妈以前成日站柜台,去年检查出来轻微静脉曲张,经人介绍,去了塑料磨具厂食堂给职工做饭。洛枳听着她妈妈跟她讲食堂里面人事纷争是非曲折,也发表几句见解,有时候劝劝,有时候逗逗。
说起单位,妈妈话匣子打开,聊了很久才挂电话。
挂了电话,洛枳盯着手机屏幕有点宠爱的笑——她仍然记得,那年妈妈后背背着走不动路的她到处上访,被人威胁之后依旧硬气得让人安心,一把把她搂在怀里举着手里的菜刀平静地对一轻局的主任说,我天天背着它上班,我可以一直背着它,直到你们弄死我。
童年时有些传奇的经历,写出来就是一部狗血的苦情电视连续剧。
时光荏苒。她长大了,妈妈老了,也开始拿着电话絮絮地跟她讲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她知道她妈妈太寂寞,像她这样接近五十岁的女人,没有什么闺蜜,也一般很少有天天在一起不忌讳不违心地说上几句体己话的好朋友——除了家里人,比如丈夫。洛枳面对的烦恼再多,毕竟也是有未来的,她的寂寞大多数来自自恋和骄傲,当然也有矫情,她可以轻易摆脱,也可以期待未来某一天某一个人能帮她解脱——可是她妈妈的寂寞,是实实在在的,是人生接近终结和定论的时候,回到家里面对简陋空洞的墙壁的时候,呼吸之中缠绕不尽的凄凉。
她每个星期和妈妈打三四个电话,原本是她汇报日常生活,后来,就变成了她妈妈像小学生一样讲自己的生活,她在另一边说着,恩,恩,对,怎么回事,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别跟他一般见识……
洛枳捏着手机,笑容从甜美渐渐变得苦涩。
她仰起头,把眼泪憋回去。最近她飙泪的指数直逼江百丽。
突然手机又响起来。
“洛洛啊,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儿,那个梦老在我眼前转悠。你真没事儿?有事儿别憋在心里,说出来就好。”
洛枳憋着的眼泪终于还是打在了衣襟上。
“妈妈,真的没事儿。”妈妈,世界上原来真的有母女连心这么一回事。
“雅思准备的怎么样啦?
“没什么问题。”
“哦……真的没事儿,那我挂了啊。”
“妈,是你有事儿吧。”洛枳很轻松地说,笑出了声。
“我梦见你爸了。”
她听见窗外起风的声音,树枝上残留的几片干枯的叶子虽然剧烈地抖动,却仍然没有掉下去——如果会掉落,应该早就掉落了吧。
“妈妈,”洛枳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当初嫁给爸爸,没有后悔过吗?”
“没有。”电话那边的声音听到这个问题反倒平静了很多。
“可是……”
“最初几年,一家三口那么快乐,虽然后来你爸不在了,我们熬过苦日子才熬到今天,虽然现在的生活跟别人也比不了,可是最开始时候的好日子我这辈子都会记得清清楚楚,就算我恨那些人。而且,没有这些,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