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俄国士兵,冻得挤做一团。屁股下的炮弹,就那么裸放着;摆得不合理,几乎要滚下来。一个老兵从车上跳下,跑到路边的旧仓库里,搞到了一顶帐篷;俄国兵顿时快活起来。娜佳跑过去,冲他们说了些啥,并朝桑来的马车指了指。红军战士们立即过来,帐篷在桑来头顶合拢来。桑来闭着眼,一动不动;周围的世界,对于他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安娜跳崖的瞬间——那片巉岩诡石,像是熔后重凝的黑金属,在他头顶上方,缓缓合拢来。……
虫蛀的椽柁上,挂满冰棱;灯池里铺满蝇屎;地图上落满油蜡。任辅臣的食指,划过簌簌作响的地图:“据侦察,敌人在各哨位上留下一桶酒,便都回村过谢肉节去了。咱们等到后半夜,从冰面上偷偷过河,噼里啪啦,祝他们“节日愉快’。”潘百川的目光里,游移着一丝顾虑:“这乌拉尔河,西岸比东岸陡峭,像个斜肩膀的娘们。敌人还在崖岸上泼了水,都他妈上凌啦。”任辅臣将望远镜递给潘百川:“喏,像瞧新娘子一样,好好瞧瞧:正对你鼻尖的那条冲沟,瞧见了吗?”“瞧见了!……像被盖头遮住的新娘子,被灌木遮住了。”“咱们的侦察员,已经将根蔸锯开了,到时用钩子一拉开,完事!”正在吃药的乌斯钦道:“这办法行!”……
村庄的边缘,映照在战火中,像是刻在林梢的锯齿波纹。结冰的河面上,燃烧弹像一盏灯笼,将弃尸烧成一团火球。炸出的冰坑渐渐熔化,坑圈里漾出红色的河水——宛如红色的烛光。娜佳秉烛窗前,烛火在玻璃霜花上,融化出一个圆圈——比河面上的坑圈要小,只能圈住一双明眸,圈不住——一条鱼!娜佳需要一条鱼,用来愈合心上人的伤口!
第六节 从对岸射来几发冷枪
第六节
乌拉尔河里,有亮闪闪的乌斑鱼,身上的斑纹,像水底的砂砾。一根钓鱼用的槭树枝,被剥了皲皮,冻结在岸边的戟丛里,像是有年头了——这没用,娜佳。什么有用呢?对啦,那种鱼梭织成的麻绒抄网。“大叔,能借用一下你们家的网吗?”……
渔网是借到了,可大冰洞附近,没有沙洲上荆棘的遮掩,完全暴露在白军眼前,人无法近前撒网。眼瞧着银鱼儿,在湛蓝的水圈里泼刺,娜佳急得咬住了嘴唇。她在河心沙棘的掩蔽下,发了狠劲似的,在河道这一侧的厚冰上凿洞,累得几乎瘫倒,也只凿开盘子大的洞口——这事和爱情有关,又不好意思找人帮忙……而且,她几乎是突然发现:沙洲这一侧的河道,水浅鱼少,即使把洞凿大,恐怕也无济于事。她看看脚下的小冰洞,又看看正对沙洲尖岬的——老天啊,正鱼欢水溅的大冰洞,气得眼泪汪汪的。……
好歹等到晚上,却又是月光如洗,照得冰上人影如梭,黑白分明,简直比白天还惹眼。“惹眼就惹眼,”她赌气地想:“俺就那么走过去撒网,敌人要开枪就开枪好啦。”她真的走了过去……“网住啦!网住啦!鱼儿被火光吸引来啦!”火光在鱼鳍边缘,镶上了一道金边。冰渣喀嚓响。网眼间露出银色的胁腹,荧光闪闪。挂在天上可以当月亮。*如焚的鱼眼睛,鼓起在黑颚白牙的两侧。一准是单相思的*,咬得它战栗不已,扑头摆尾。娜佳的手指,刚够勒住又滑又冰的鱼肚。
“娜佳!快回来!你疯了吗?冰洞附近太滑,你会掉下去的!”砰,砰!从对岸射来几发冷枪,子弹在冰面上弹跳,溅起的碎冰渣,直蹦到她的衣领上。“娜佳!快卧倒!……把火浇灭,躲到尸体后面。”尸体乃人类之冰。娜佳的袖子,一直湿到了拐肘那儿,趴在沾了鱼鳞和黏鱼沫的尸体后,真不是滋味:“别开枪,俺只是个渔家姑娘!分你们一半的鱼!”对岸回荡起嘻笑声:“傻妞儿,要鱼不要命啦?把鱼顺着冰面抛过来!咱们就放你走。”“行啊!我答应!”娜佳掰开鱼的下颚尖,手指抠进鱼鳃里,奋力将滑溜的鱼肚儿,顺着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