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方承锦也揣度不出这人会是谁,并不再多作迟疑,随即他便急步下楼迎了出去。
快到大门时。方承锦正看见车上下来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绅士,这人转而去打开了另一面的车门来。从汽车地副驾驶座位上轻轻抱出了一个熟睡的女孩,正是自己的女儿。
“蓉欣,”方承锦不由得快步走到跟前,低低唤了一声被沈新南抱着地韵柳,几乎同时。他也便闻到了韵柳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气,这时他心里大致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她睡着了。”这时,承锦就听见抱着自己女儿地那个陌生男人开口说,“让她睡吧。”
方承锦听见沈新南坦定自若的说话嗓音,不由得转眼去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却已经足以给承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注意到这青年人眼眸之中是有着一份同龄人难以企及的深沉与睿智。安顿下韵柳,方承锦走下楼来,看见客室里,沈新南正站在钢琴旁。手里拿着原本摆放在琴盖上的一张蓉欣几年前拍地照片端详着,目光中却是若有所思。
听见方承锦走近来了,沈新南把像框重新摆放回去。一面听见方承锦问他道:
“今晚真是烦劳你把蓉欣给送了回来。还不知这位先生你贵姓?”
“敝姓沈,沈新南。”沈新南转身向方承锦。说完。他又淡淡然补充了一句,道。“一个生意人。”
“我和方小姐是在从香港到上海的轮船上认识的,”紧接着,新南不等方承锦开口问,已经径直把能让他知道的都告诉他,道,“只是没想到,在今晚的婚宴上又碰到了。”
说话间,家里的佣人已经沏好了茶,端了来,放在了茶几上。
“沈先生,请坐。”承锦正要引沈新南到客厅入座。新南却含笑道:
“今天已经太晚了,就不打扰了。”说着,他向承锦微一点头,略施一礼,随即就要转身离开。却就在他将要转身迈步走前,他忽然身子一顿,随即一抬眼,深深的朝方承锦看了一眼,口中意味深长的道:
“方院长,我们会再见的——告辞。”
承锦不由得愣了一下,迟疑间,沈新南已经走出了客厅。
看着沈新南开车走了之后,承锦又上楼去,路过韵柳地房间时,他推开门,站在门口往屋里床上的韵柳看了看。收回目光,他轻轻又将门关上,正转身要走——
“妈——”
睡梦中的韵柳忽然脱口叫了一声,却是深深透着凄伤地一声呼唤。
门边的方承锦不禁迟疑了一下,他重新又将门轻轻地推开,听见韵柳在梦中轻轻地啜泣着。
“妈,我是不是做错了?”她喃喃哭着道,“如果我做错了,你就带我走吧,……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这样真的很累,……很累。妈……妈……带我走,你带我走吧……”
良久,方承锦只是怔怔地在门边迟疑着。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前,拉开了床头墙上的壁灯,看见睡梦中的韵柳已经是眼泪流了一脸。承锦禁不住心头一酸。他弯身轻轻坐在了床边,伸手去,拿手轻轻为她抹去脸上的眼泪,这时,睡梦中的韵柳嘴边忽然叫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希源……”
那温柔的一声轻唤里却是深深透着难以言尽的凄楚。
承锦不禁深深怔了一怔。
“希源,……希源,……”她喃喃着那个名字,渐渐的,带着满脸的泪痕,她沉睡了过去南京。国民政府的一所专为关押政治犯的监狱里。
隔着一面墙,希源听见外面像是下雨了。
他站起身,走到黑牢的高窗前,抬头朝外望出去。
高窗外却只是浓稠的一片漆黑,只听得见外面雨声潺潺,可以想见今晚这雨下的是很大的。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