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幺在角落寻了一张椅子,还未坐稳,身后递过来两截断鞘,倪文俊眼睛看天,自言自语道:“找个手艺好的铁铺,两三天就修好了。”
杨幺哼了一声,不接刀鞘,将手中抓着的精铁匕首反复看了看,同样眼睛看天,自言自语道:“可怜哟,一直没舍得用,头一回就救了我的命,却被旧主人给斩断,还不给修理一下,真是可怜哟。”
倪文俊有点语塞,低头看了杨幺一眼,将断鞘收到袖子里,走到徐寿辉身边坐下。杨幺心里又冷哼一声,小样,收拾不了你。
满屋子里坐了七八个人,除了李普胜,一眼看过去都是下层平民出身,或是农户,或是渔户,或是小贩。杨幺坐在一边听着,果然都是普字一辈,赵普胜、李普朗、欧普阳等。这些人里,徐寿辉是大师兄,其它是老三、老四、老五等,就是没有老二,杨幺心里琢磨,以玄观的本事和资历,只怕彭教主座下的二弟子,是他无疑。
杨幺蓦然想到报恩奴一事,不由惊叫道:“你们在此聚会怕不是已经走漏了风声?”
徐寿辉正说道:“此次脱脱变钞,搜刮民财以为已用,物贵钞贱,一斗米已是……”突听得杨幺叫声,不由一惊,看向杨幺道:“杨家妹子觉得有何不对?”
杨幺急急说道:“我今日看到一个与喇嘛有关的人在李府门前走过,因着避着他,方没有接时入府。如今想来,这人怕不是知晓了什么?”
李普胜一皱眉,问道:“你可知道他姓名,因着何事与他熟识?”
杨幺急急将泉州之事说出,自家的私隐自然略过不提,反正杨幺生得俊俏,被性好渔色的喇嘛们看上,众人也不觉奇怪。
“报恩奴……莫非是他?”李普胜猛地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又自语道:“不过他向来不沾刀兵之事,只好女色享乐,怎的会到我府上来……”突地一拍膝盖,“倪兄弟,我记得起先你们提起过,从随县来的路上,从喇嘛手里救过一个女子?”
倪文俊一愣,点头道“正是,那些喇嘛武艺颇高,我虽杀了几个,身上也受了两处伤。有问题么?”
李普胜跌足道:“这些人怕都是威顺王府七王子报恩奴的手下!他一贯搜罗美女艳妓奉给威顺王爷,甚是得宠。如今看来,倪兄弟的行踪怕是落在了他们眼里。”
徐奉辉微一沉吟,断然道:“今次聚会就此作罢,各位兄弟速回各分坛,不可耽搁,便是小倪露了行藏,你们也不可出头,不可让蒙人一网打尽。”转头又向倪文俊道:‘小倪,你快快出城,渡江回随县,这边的事我来办。“
众人轰然应是,纷纷起身收拾,分头散去。李普胜送走众人,一边和杨幺闲话,一边将她送到后院门口,临走前,杨幺犹豫着看向李普胜道:“李大哥,若是那什么七王子找上门来,你要如何?”
李普胜笑道:“只要他们不在我府上,那个女子也不在我府上,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是现下那位七王子站在我们面前,无凭无据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这里是潭州,可不是武昌!”
杨幺忍不住笑了出来,啐道:“好一幅地头蛇的嘴脸!照你这样说,我也不用怕他么?当初我在泉州……”
“有什么好怕的,潭州朱家可不是平头百姓,让蒙古人随便欺负,便是威顺王爷看上了朱家的女儿,也要三媒六聘地按着规矩来!当不成王妃,做个贵妾侧妃也是有余!再说了,天下貌似之人多了,你只要死活不认,七王子凭什么咬定朱家的孙小姐是泉州来历不明的木姓女子?”李普胜说罢,又打量了杨幺一眼,笑道:“你只要日日摆出那副世家千金的孔雀样子,那七王子便是和你打上无数个照面,也是认不出来的!”
杨幺横了李普胜一眼,啐道:“什么孔雀样子?你才见过几回孔雀,就拿来乱比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