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意心下微沉:「先生與他有何關係?」白先生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才道:「天門之所以有不干涉世俗的門規,就是因此事而起。我立天門七十載,門下門徒數百,所學皆不同。離山之後有進入朝堂者,也有週遊天下者。」
在這樣戰亂未平的時候聽白先生說起天門過往,寶意非但沒有感到煩躁,反而感到一陣奇異的寧靜。
「彼時,天門門徒並沒有不干世事的門門規約束,所以便有一人應了北周監察院之主邀約,成為了北周監察院一員。」
白先生看她一眼,似是因她震驚而莞爾,解釋了一番,「 我所說的監察院之主並非歐陽昭明,而是前任歐陽院長。」
前任歐陽院長,那是歐陽昭明的義父。
寶意知道在自己出生之前,他就已經英年早逝,但她卻聽說過不少關於他的事。
不過他曾經招攬一名天門徒進入監察院,這顯然是一樁秘聞。
白先生為她解惑之後,繼續說,「歐陽院長一死,這個消息就被送到了東狄一品閣閣主面前。這對他來說不光是失了一名對手,也是深入北周的好時機。」
那七枚安插在北周皇城的長釘,就是在歐陽院長去世之後,被東狄一品閣的前任閣主順勢安插進來的。
他跟歐陽院長做了一輩子的對手,對他可以說是了如指掌,知道他雖有出色的繼任者,但還沒有能耐把自己安插進去的釘子拔出來。
他想的確實不錯,歐陽昭明固然知道他在皇城之中安插了這樣的定時炸彈,但是卻是到後來月重闕來了北周京城,才有了辦法將這些釘子徹底地起出。
白先生道:「歐陽院長走得雖然倉促,但是他所選的繼承人卻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歐陽院長一死。北周少了一層防護,於是他這位繼任者也便想要讓東狄也被削去一層。
『要殺一品閣閣主這種事,他這位繼任者自覺還做不到,更何況一日留著一品閣跟東狄皇室繼續百年千年的內訌,互相扯後腿,東狄便一日四分五裂,沒有辦法壯大起來。」
白先生說到這裡,寶意已然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了。
她喃喃道:「他選擇了除掉東狄的另一座保護神。」
「不錯。」白先生點頭,「他設下的計策,在岳衡帶兵去征討屢屢犯邊的蠻人之時,令岳家軍全軍覆沒,岳衡戰死,岳家少將軍下落不明。」
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依舊在看著戰場上那些肆虐的偃甲。
「憑藉蠻人軍隊之力,對上有著戰神之稱的岳衡跟他手下的岳家軍,如何能有勝算?所以他藉助了我門徒的機關之力,為蠻人送去了戰鬥偃甲。」
偃甲之威,即便是有著戰神之稱的岳衡跟他手下千錘百鍊的將士也抵擋不了,可以說就是那一戰鑄就了一個從地獄歸來的亡魂,鑄就了今日的月重闕。
所以,白先生會說他與月重闕之間有這樣一重因果。
他看著寶意,緩緩地道:「郡主所說的好友知己,自然就是如今的監察院之主歐陽昭明了。岳家這位少將軍要殺他、要為父報仇、為他一門報仇,是因果;老夫立下天門不得干涉俗世的規則,也是因果;而今日戰火起,老夫前來止戈,更是因果。」
寶意回過神來,沉默了片刻才問道:「先生與我說這些,可是想要我立誓,若是今日東狄戰敗,他落在我的手上,我不能殺他為歐陽報仇?
白先生搖了搖頭:「老夫哪裡有這樣的立場、這樣的資格,來要求郡主放下仇恨,不手刃仇人呢?」他說完之後便不再言語,而是兩手背在身後,就這樣平步朝著戰場中走了出去,所過之處如入無人之境,那些劈砍向他的刀劍全都無一處落在他的身上。
他一人站在這些偃甲上降臨挪移,偃甲就更添幾分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