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和摇水。而在韩绮梅冲洗院子的当口大声责问水缸何事还是空的。韩绮梅累得睁不开眼睛,直不起腰来。母亲一边忙自己的事一边念,少时偷闲,老守无果。忙里偷闲自是要不得的。她似乎很乐意看女儿在她的眼前连轴转,快意于女儿对她的每一个指令忠诚不二。下午三四点时母亲又交代老伴去凌波镇买女儿最爱吃的鳊鱼,父亲走了很远,母亲还跟在后面喊,一定要挑肥实点的鲜活的。母亲的凉与暧总是并蒂相连。
一到家,韩绮梅便去厨房淘米,饭后便洗碗筷,洗碗筷之后冲洗院子,冲洗院子后将大水缸洗干净,再摇水提水将大水缸灌满,洗了两床被子后再清理房间,……头昏眼花,也尽量做得诚恳细致。韩绮梅晚餐后看了一会电视,全身酸痛,早早上床,一挨床便沉沉入睡。
睡梦中的韩绮梅忽被一阵急促粗暴的敲门声惊醒。
韩绮梅赶紧从暖暖和和的被子里钻出来开门,母亲站在门外。
——叫你到镇里带一盒皮炎平回来,买了吗?
——啊,忘了。
韩绮梅回来前特意去了趟镇里的大商店。寒假快到了,工资总算要发了,用手头剩余的钱给母亲买了条围巾、一盒皲裂膏,给父亲买了双手套,偏偏忘了买皮炎平,这可是母亲在上星期关照过要买的,母亲手肘上一片皮肤过敏。
见母亲脸色难看,韩绮梅忙补充,我明天买了送回来。
这话显然已太晚。韩绮梅一直担心出现的风暴,悬在她忐忑不安的神经上的风暴,此刻已降临在母亲的脸上。
——我说这人离了父母要变质,你还真变质了!我原来做女儿的时候,对父母是战战兢兢,生怕出了差错,指东不到西,指西不到东,每朝早起,先问安康,热则扇凉,饥则进食,渴则进汤,那是服伺得周一周二。我养你养到树长树大的,得你么子好处了?一不能交一分钱,二不能出一分力,交代你买一盒皮炎平,丁点大的小事你也做不到,养条狗还知看门,养头猪还能讨点吃食,你说我养你有么子意思?这刚刚工作,钱没有挣到,心倒是野了,夜不归宿啦,成群结队去游街啦,背着父母去借钱啦,丢三拉四不关门啦,把老娘的话当耳边风了!不是我看得严,还要饮酒作乐、浪荡街头。
母亲的话如飘风急雨,容不得韩绮梅有说话的机会。母亲怒斥完,摔门而去。冰冷的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风在半空呼啸,冻得发抖的韩绮梅爬上床,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顺眼角流,直流到枕上。
第二天,韩绮梅很早就醒了,肿着眼睛躺床上。有敲门声,韩绮梅赶紧起床,是父亲。看到女儿又肿了眼睛,韩轩一声叹息。
昨晚,你母亲说过了点,别放心上。她也是有气没地方撒,就把脾气撒你身上。昨天你回来前家里发生了一件事。春荷大姑儿子去年生病,问你妈借了两百块钱,一直没还,你妈也从不提这事。昨天一群婆婆姥姥过来闲坐,春荷大姑又要借钱,你妈才说起去年借的钱是不是忘记了。没想春荷大姑不要脸面,倒打一耙,又哭又闹,说从来就没问你妈借过钱,我和你妈都说那可能是我们记错了,你妈开箱打算把钱借给她,没想她跑出去买了一把香来当门口烧,对天对地的发誓赌咒,把你妈搞得下不了地。哎,人啦!
韩绮梅下楼,母亲已备好精致的早餐。韩绮梅若无其事地用餐。母亲在旁边说,大人说的话,那是榆木板上钉钉子,一定要做到。现在不是独门独户了,那姓杨的在这一住,我们说话的声音都得小三分,给人家听见了,说三道四,引惹恶名。
返校,满天飞雪。
成长路上那种确证生命还鲜活的风云突起的情绪是越来越少,爱憎的界限也不似初见世事时那般分明,连喜欢和厌倦的情感色彩也隐晦了。因别人的苦难和自身的际遇所引起的疼痛多了那感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