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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3 / 5)

济于事,走到窗口,见月亮黄黄的,像烤焦了的鸡蛋饼,被人遗弃在一个巨大的黑暗熔炉持续烘烤。

汗不断地冒,擦了又擦,汗水流得没有止境,人像个水箱,却又舌干喉燥。

韩绮梅干脆坐下,在一个蓝色封皮的笔记本上写下一些短句:

……

树影堆积在窗

风荷因为无风

静立着独举

独举的风荷

穿透了心脏

血液的味道

热的死气

热是没有方向的

无岸的湖

人流粘稠蠕动

皮肤如一层

汗水腐蚀的钙质土

肤色 跟漠漠混沌一般

以模糊的明暗

折叠着变了形的风景

时针指向九点,韩绮梅在诗的前面写上一个“热”字,收了笔。

一首诗写下来,愈觉沉重,热倒散了些,并不觉热到无可如何。韩绮梅伸手去取《语文教学方法大观》,瞥见了旁边的《辞海》,被隐秘触动,竟湿了眼睛。

韩绮梅翻出夹在《辞海》中的诗稿,将《久违的男孩》重捧在手,才发现,田君未将末句“男孩一急学青蛙叫”改成了“男孩女孩学青蛙叫”,韩绮梅不自禁地笑,两行热泪无声息地滑落。

才多久,想起青湖的人与事竟似隔世,那么不经意的、不以为然的一些物件重现眼前,竟引得心绪万端,悲来难说。

无法平静。

她想起田君未说“他说寂寞烦恼有甚要紧做做扩胸运动就可排开”时的信心十足,想起田君未说“戴三百度仍失足的男孩俨然多智星在女孩眼里”时的洋洋自得,想起田君未背诵“当我俩的灵魂壮丽地挺立起来”时的那种不合场景的夸张了的情深意切。

韩绮梅坐在桌前,只是流泪,不停地流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细致地去想起他,她把诗稿紧贴在胸口,闭上眼睛,脑中浮现那首十四行诗:

亲爱的,让我俩

就相守在地上吧——人世的争吵、熙攘

都向后退隐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想起他?想起这些令灵魂颤动的句子?为什么感动?为他?为他背诗时的表情?为白朗宁夫人?为白朗宁夫人的爱情?还是为现在不曾预料的处境?

眼泪又是怎么回事?一首打趣的诗何至催人泪下?眼泪像决堤的水,恣肆地流。韩绮梅觉自己分为两个,一个是清醒的,平静的,一个郁结了多少年月的悲伤。人前的她是决不流泪的,除了在母亲面前的失控。韩绮梅关了电风扇,仰头靠在椅背上,任凭泪水汪洋,脸上一阵热一阵凉,心是又空又痛。这空与痛脱离了一切的经验和具像,没有内核却长了针芒,时而坚硬时而柔软,搅得她痛苦不堪又找不到痛苦的方向。她没条理地想着久远的和现在的事,觉得又荒诞又悲凉。她噙着眼泪一会哭一会笑的。清醒平静的那个她担心母亲这时候到楼上来,想压抑,又控制不了,汗水泪水终是湿了一身。

田君未这时候见了她,会不会问一句,“你没事吧?”

良久,她才从莫名的激动解脱,眼泪没有过渡地突然退潮,她开了电风扇,怔怔地望着诗稿。她像历了一场漫长颠沛,总算可以停下来想想今夕何夕了。想下楼去冲洗,母亲送了大片西瓜上来。

天太热,到大坪里去坐坐。母亲边说边把西瓜递给韩绮梅。大坪指的是采薇园前面大片空地。

开了电风扇,还好。韩绮梅说。

韩绮梅生怕母亲发现自己的异样,赶紧接了西瓜退回到自己房间。

好歹母亲此次只为送西瓜来。

大坪里坐着几位消暑的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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