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看着她的眼神总那么温柔。但温柔之后,总有着让人理不清的忧伤,看得我和晴儿难受。
爹说爱之至深,便会想成为她一切,容不得她的视线停留在别人身上。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娘迎娶侍郎时,爹会大闹展府,争执吵闹间,眼底红丝如血。
然后娘给了爹一巴掌,那声清脆的掌声回荡耳边,吓得拉着我手的晴儿一下哭了出来。
爹愣了。我愣了。展家的长老们也愣了。
娘护住她身后哭得梨花带雨的侍郎,铁青着脸冒出一个字:“滚!”
那天京城一直下着濛濛细雨,梅雨时节,空气分外清冷。我只记得爹苍白着脸,咬唇在展家门匾上挥出一道深深的刀痕,然后一字一顿:“恩断义绝。”
……
爹走了,娘如愿娶了侍郎。
可是爹不回来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娘大宴婚事的那天,我拉着晴儿一直站在东厢,从日出站到日落。忙于讨好侍郎的众奴仆来回奔走,竟没有一个人来寻府中的小姐和少爷。
我捏着晴儿的手有些发白,想笑,嘴巴一咧,“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若不是娘要娶侍郎,爹怎么会走?
若不是娘要娶侍郎,我和晴儿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我和晴儿在东厢嚎啕大哭,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没有人给我们擦眼泪。
直到暮色沉降,晴儿困得摇摇晃晃,一个人影才倏忽从空中落下。
我们少了一个爹,却多了一个师傅,名唤断晓派颜落。
是喜是悲,无从解释。
我只知道,从那天起,我恨透了我娘,还有天下薄幸的女子。
师傅说,身为男子,要站在高处才能临危不惧。但却不能站得太高,因为高处不胜寒。
师傅说,他羡慕曾将军与她相公的深情。出身不好又如何,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盼了多年都无法达成的祈愿,眼睁睁看着别人达成,心有不甘。
师傅说,他曾游览西海边境,那里有一种叫做海胆的动物很是稀奇。周身是刺,内在却柔软无比。若是想护住心,就得先长出刺。
师傅说的往往都是对的。于是我一一照做。
利用晴儿的身份将展家军符弄到手中,派遣密探潜伏各国各地,外有如花美貌,内有才华万千。一步一步踏在往上爬的阶梯,然后一朝富贵,得了“圣上御子”的名号,站在了高处。
心狠手辣,得罪了我的人绝不轻易放过。
作为京城一大美男展想墨,我一直压力很大。京城大公子曾少离会威胁我的地位,就想方设法毁了他!临国王女觊觎我的美色,就凭着使者之位压榨她!
只要地位不倒,我就可以一直站在高处冷笑。
管你天昏地暗,日月昏沉。
不敢像爹一样爱别人,那我只要做到最爱自己就可以了。
总有人会嫌命长。
借由联姻结好为名的达官贵人,不明我身份前来调戏的普通百姓,意图靠近我和晴儿一窃根底的奴仆密探。
死在我手中的人其实不多,真正的高位者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下一个命令就够了。
京城鱼龙混杂,哪个富贵人家没有点手段。我的恶名很快传遍了京城达官贵族的耳朵,唯有普通百姓还凭借着误传的流言兀自相信我是个“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的良人。
笑话!
追着曾少离赶赴琅琊山,原本只是为了追查临国使者突访东祖的理由。可这么一去,却被我遇到一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女子。
一个居然敢说我丑的女子!
现在的贱民是活腻了,都寻思着该用什么方法可以死得比较难看